书摘选读:
黛玉为何取闹无常
在与宝玉相处时,黛玉经常仗着宝玉的包容,无理取闹,蛮不讲理。
表面上看,这是因为黛玉是一个敏感而孤傲的人,容不得别人,尤其是宝玉的轻视,因此爱使个小性子;深层次看,这是由于黛玉对爱情没有安全感,一旦感觉失去宝玉的关注,或者宝玉与“金玉良缘”接触过近,她就会焦虑不安,失去平日的气度和理智,对宝玉斤斤计较,事事苛责。进一步说,黛玉对爱情焦虑的根源是其内心深处无法克制的自卑感。
在心理学中,自卑一般指自我评价偏低、自愧无能而丧失自信,并伴有自怨自艾、悲观失望等情绪体验的消极心理倾向。长期的自卑会导致自卑情结,即一个人对自我价值、能力和成就等各方面的负面评估倾向。相比其他自卑类型,黛玉所患的自卑属于敏感型自卑,其显著特点在于敏感和对于细节的纠结,具体表现为:①心思细腻,觉察敏锐,常常纠结于细节不放,对小事过度猜疑;②常过分夸大自己的缺陷,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甚至毫无根据地臆造出许多弱点;③不能冷静地分析所受的挫折,不能平静地对待自己的过失,有时会迁怒于人,甚至觉得他人故意迫害自己;④信任度低,对他人经常疑心,不能客观地理解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爱情中的这种敏感型自卑直接导致了爱情中的“无理取闹”,即指在恋爱关系中,一方由于对自身及未来的信心不足,对感情患得患失,对恋人挑刺责难,不断取闹折腾来唤起恋人的注意和关爱,以恋人的妥协退让作为心理安慰。
那么出身书香门第而又才貌双全的林妹妹为何会如此敏感自卑呢?
一来是家世变迁。黛玉本也是大家闺秀,父亲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升至兰台寺大夫,又被钦点为
扬州巡盐御史,母亲贾敏是荣国府中贾母之女,贾政之妹。黛玉是独女,深得父母之宠,其父在她年纪小小就请西席来教导黛玉。可惜好景不长,贾敏在黛玉年幼时离世,贾母念其孤苦,接来荣国府抚养。没多久父亲林如海也病故,黛玉就此长住荣国府,成“旅居客寄之人”,甲戌本第三回回目为“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脂砚斋侧批:“收养”二字触目凄凉之至!寄居荣国府初期,黛玉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对心高气傲的黛玉而言,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二来是性格折损。原本黛玉深得宠爱,自视甚高,然而父母相继去世后,对于她来说,除了荣国府,举目无亲,“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木”都要靠贾府提供,这使她非常没有安全感。此刻黛玉不得不谨小慎微,而她与宝玉的爱情之中情敌丛生,婚姻更是无人做主,因此变得敏感而压抑。如《红楼梦》第二十六回中,黛玉想到“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黛玉早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后是寄人篱下的孤儿,这种落差也时刻伤害着黛玉的自尊,令她更加消极地看待自己。黛玉的自卑情结使她常常表现得孤高疏离、多疑脆弱。
三来是缺少足够的关注度。黛玉虽是贾母的“心肝”,宝玉的“知心人”,但她身份上不如“四春”,外戚姊妹中,林黛玉又比不得拥有百万家富的薛宝钗,甚至比不上同是父母早亡却又有叔婶抚养的史湘云。第二十二回,脂砚斋批语“最奇者黛玉乃贾母溺爱之人也,不闻为作生辰,却去特意与宝钗,实非人想得着之文也”,贾母替宝钗热热闹闹地张罗生辰,对于黛玉的生辰却不过问。第四十回,刘姥姥游大观园,贾母对潇湘馆只说“这屋里窄”,但到了蘅芜苑,贾母却将自己珍藏的连宝玉
也不得见的“梯己”拿出来给宝钗,又亲自为宝钗设计布置屋子。甚至在抄检大观园之时,也是“断乎检抄不得”薛宝钗的屋子,却对林黛玉照抄不误。贾府一方面将黛玉作为“不是咱们贾家的人”、“亲戚”(袭人、王熙凤语),另一方面,待客之道又因人而异,对黛玉的待遇显然不如宝钗。
四来是容易被人看轻。第四十五回,黛玉解了心结,对宝钗坦言:“那些底下老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眈眈,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我?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黛玉处境之难,一目了然,但她也是太过忧心忧虑,轻贱了自己。因此黛玉对别人的态度非常敏感,生怕别人看低她。
黛玉为了补偿心中的自卑感,她就要不断地寻求宝玉的关注和体贴,而且因为生怕受到宝玉的轻视和忽视,想要控制宝玉,将宝玉拴在自己身边。事实上,最轻视黛玉的恰恰是她自己。如第二十九回所写,“黛玉偏生也是个有些痴病的,也每用假情试探。因你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我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如此两假相逢,终有一真,其间琐琐碎碎,难保不有口角之事”。黛玉试探宝玉,是信不过宝玉的真心,更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使得她与宝玉的爱情之路走得异常曲折。黛玉甚至因为自卑而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抑郁型人格障碍症,精神不振,常年病病恹恹,药不离口。
第三十四回,黛玉与宝玉“提帕定情”,黛玉一时可喜、可悲、可笑、可叹、可愧,一时五内沸然,浑身火热,却不知病由此起。黛玉也表现得寡言少语,过分担忧,容易发怒,自感负担沉重、精力不济,对任何事情都感到困难重重、无能为力和难以预料结局,对生活的看法充满悲观愁情,感伤春花秋月,黛玉的《葬花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就是最好的代表。第三十八回,众姊妹作诗,黛玉“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虽被李纨推为魁首,但也自认为“到底伤于纤巧些”。
纵观《红楼梦》,黛玉对爱情的焦虑本是可以理解的。一方面,她并非宝玉婚姻良配,比较林家家道中落,黛玉本身也身体孱弱,不具管理豪门贵族的能力。宝玉可选“金玉良缘”的薛宝钗,及有“金麒麟”的史湘云。她俩一个是有才、有貌、有家世,另一个也是才貌双全、性情乐观,两人都深得贾府长辈的喜爱,对黛玉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另一方面,宝玉自小成长于女儿堆里,有些心性未定,爱与其他人打打闹闹,而黛玉容易胡思乱想,却碍于女孩的矜持和自尊不便一再提点,因而更加焦虑不堪。
爱情本是一种平衡结构,其核心成分是自信。可悲的是,黛玉带着满腹的自卑展开与宝玉的爱情,一路下来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到头来把自己闹得抑郁,而原本甜美的爱情变成了折腾彼此的怨情。
内容简介:
表面上看,黛玉是一个敏感而孤傲的人,容不得别人的轻视,因此爱使小性子;深层次看,黛玉对爱情没有安全感,一旦感觉失去宝玉的关注,就会焦虑不安;进一步看,黛玉爱情焦虑的根源是其内心深处无法克制的自卑感,为了补偿心中的自卑感,她需要不断寻求宝玉的关注和体贴。事实上,最轻视黛玉的恰恰是她自己。尤三姐的这种刚烈人格,往往具有极强的自我意识和原则性,但容易刚烈过头,冲动之下鲁莽行事。面对柳湘莲的猜忌,她焦急、失望,甚至绝望,但她依旧不辩解、不纠缠,以极端行为血洗自己的清白。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尤三姐却偏偏选了绝路,让人为之叹息。有时候,压力并非来自事件本身,而是人通过主观认知强化了事件的消极性。
作者简介:
岳晓东:中国著名的心理学家,大学毕业后赴美深造,1993年获得哈佛大学心理学博士学位,现在香港城市大学任教。香港心理学会辅导心理分会首任会长,内地20多家机构的特邀顾问、名誉理事长等;内地多家报刊的专栏作家,如《北京科技报》、《青年心理》、《校园心理》、《中国日报》(英文版);受聘担任南京大学、华南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等10余所大学的客座教授。岳晓东博士在心理咨询、创新思维、青少年偶像崇拜等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成绩斐然。他先后在国内外各类学术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特别是他的《登天的感觉》一书,使国内成千上万的人对心理咨询有所了解,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近年来著有《爱情中的心理学》、《决策中的心理学》、《历史中的心理学》、《追星与粉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