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十八年前
和S一起玩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以至于现在回想,已经记不清我们当时的身高,模样,甚至是具体年纪。我暂住的奶奶家,和S家只隔着一户人家,距离近,加上年纪相仿,很自然的玩在一起。说起玩,印象里都是秋千。我和S隔着的那户人家门前,种着一排三米多高的杨树,每两棵树之间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我们拿常见又结实的麻绳系在相邻的两棵树上,绳子中间用废弃的布加了坐垫,成了最简易的秋千。我喜欢在秋千上晃得更高更高,S有时会尝试着危险地倒挂在秋千上,我偶尔装胆大学他。好像那时的时光就在秋千上晃呀晃,很简单的陪伴,很简单的快乐。
也许十一年前
因为父母外出打工,我再次回到了已经有些印象模糊的村子,开始读初中。S和村里同年龄的男孩和我在同一所初中,比我高一年级。从奶奶家走到就读的中学,大概二十分钟。早上上学的路上时有大雾,路边的稻田和池塘半掩在雾气之中,有着女儿半遮面的美。但晚上下了自习,回去的路却让我挪不开步。虽然晴天会星辰漫天,但是依然很黑,村子里的小路没有行人,太过寂静。因为怕黑,我总是尽量不落单,但有一天还是落单了。大路上有许多学生经过,还好。走到小路的入口,真的就没人了。那些男生居然一个都没有踪影。害怕又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忐忑地走了一小段,我才意识到后面是有人的,和我有几十步的距离。借着月光,我停步回头望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虽然看不太清,但我知道是S。我轻度脸盲,对人的身形更加熟悉。于是心安定下来,就这样和S隔着一段距离,走回了家。那是我和S不再年小以后,唯一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景,不再说话,不再玩在一起。岁月啊。
也许一年半前
大四上半年已经没课,家里老人又生了病,于是我回去帮忙,在家待了几月,赶上S弟弟的婚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子,于是让我这个外人帮忙接亲。安置女方的亲戚以后,我在外面随便走走,看见不远处的S。S眉目长得像他父亲,性格也像,少言沉稳。我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子,但也是那时,我知道他已经娶妻,孩子也将近一岁。那孩子长得很好看。S的妻子我第一见时,觉得与他并不般配。她太过普通了,相貌和性格都是。但渐渐地,我就懂了。她也一样的很少言语,虽不擅为人处世,但难得羞涩天真。其实很好。
也许半年前
我在N市工作的时候,妈妈经常给我打电话。也是有次闲聊,她无意中说到,S过世了。和小奶家的儿子出去打鱼,因为意外触电,死了。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难过还是什么。S过世了,这个句子和明天会下雨一样简单。但是明天会下雨并没什么要紧啊。在S弟弟的婚礼那天,我在想,相近的年纪,我依然过得很茫然,他已经结婚有妻有子,过着寻常又幸福的生活,这多好啊。但有些事情,却不受我们控制,也很难预料,比如生命。S还在最好的年纪,有工作有圆满的家庭,在他过世的时候,妻子还怀着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但一切都在他生命没有的时候没有了。
某一天
再次回到老家时,我等公交路过S家,他父母很热情地招呼我坐。我下意识地躲闪着他们的眼睛。我怕看见失去至亲的伤痛,但我其实无比清楚,S的父母比我想象的坚韧。只是我觉得,觉得所有心上的伤口,即使结疤了,但每一次触碰,还是会隐隐的疼,这种疼痛,甚至会拉至我们的生命一样长。疼痛,是真的,但他们的坚韧,也是真的。
这就是人生啊,我们会被天灾人祸打倒,但还是要站起来,接着过日子,为了活着的自己和爱人,也为了以后或将到来的美好。而那逝去的人啊,也已另一种方式活着,时光流逝许多,也依然会记得他当初的模样,记得他和我们生活相连的丝丝缕缕。我不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