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国藩日记一百零八【706】2024-3-1(2)
原文
早饭后与尚斋围棋一局。旋写沅、季信一件,胡宫保信一件,季高信一件,雪琴信一件。见客二次。树堂来久谈。中饭后围棋一局,与树堂鬯谈,阅《淮南子·人间训》,傍夕毕。夜阅泰族训。未毕。是日天气阴寒,朱墨皆冻。营中起屋一间,粗毕。夜寒异常,为今年所仅见。邓差官值日,颇能成寐。
默念吾祖父星冈公在时,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仙,卓识定志,确乎不可摇夺,实为子孙所当遵守。近年,家中兄弟子侄此三者,皆不免相反。余之不信僧巫,不信地仙,颇能谨遵祖训、父训,而不能不信药。自八年秋起,常服鹿茸丸,是亦不能相继志之一端也。以后当渐渐戒止,并函诫诸弟,戒信僧巫、地仙等事,以绍家风。
咸丰十年(1860)十二与二十日
默念祖父的三不信
祖父星冈公是曾氏所崇敬的人物,尤其是治家这一方面,他要求家人“一切以星冈公为法”。星冈公一生有三不信,即不信僧巫,不信地仙,不信医药。
所谓不信僧巫,即不相信和尚、道士、斋公、巫婆等人装神弄鬼的法术。不信地仙,即不相信阴阳风水师择地求福保佑子孙的本事。不信医院,即不相信医师药物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尤其是不相信补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在那样的一个时代,星冈公以一个农民的身份,能有这样的见识,并能坚持实行,的确不同凡响,怪不得曾氏敬重他。曾氏说自己能做到不相信僧巫、地仙,但没有做到不相信补药,为此心有愧疚。其实,曾氏也没有做到完全不相信地仙,他药陈鼐专程去他老家看地,岂不是信地仙吗?当然,对于地仙,他还是有个尺度的,他不迷信,他说墓地只要是山环水抱聚气即好。
原文
早饭后,写沅、季弟信。沅弟于十九早专二人送信,劝我速移东流、建德,情词恳侧,令人不忍卒读。余复信云:读《出师表》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孝;读弟此信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友。遂定于廿四日移营东流,以慰两弟之心。
旋写毓中丞信,甚长。清理文件,围棋一局,中饭又一局。再写一信,交九弟专卒带去。清理文件甚多。改折稿一件,系报二月二十六日历口胜仗。习字一纸。小岑自历口归,与之鬯谈一切。是日招抚局信,言景德镇之贼实已于十八日退净。为之一慰,以未得左、鲍信,不敢深信。睡颇成寐。黄弁值日。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
听从老九之移营
咸丰十一年六月中旬,曾氏率部从安徽宿松来到祁门,将老营驻扎在这里。朝廷命曾氏火速带兵救援苏南,这与曾氏由西推进,步步为营的战略相左。但他又不能完全不理睬朝廷的命令,于是他将部队向东挪动,做一个东进的样子给朝廷看。老营驻祁门,并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较长时间地扎下去。但祁门这个地方是不宜久住的。薛福成在其所著《庸庵笔记》中记录了时为曾氏幕僚的李鸿章(《笔记》以“傅相”称之)对此的看法:“既而文正进驻祁门。傅相谓祁门地形如在釜底,殆兵家之所谓绝地,不如及早移军,庶几进退裕如,文正不从,傅相复力争之。文正曰:诸君如胆怯,可各散去。”
在李鸿章看来,祁门四面环山,只有一条水路与外界联系,犹如处于锅子底部,若被包围,则无路可逃,所以,兵家将它视为绝地。李鸿章劝曾氏赶早迁移,以免不测。但曾氏不听,反而认为李鸿章等人是怕死,叫他们先走。事实上,老营中的不少人已借各种机会悄悄离开祁门。不久,李鸿章也乘着李元度事惹怒曾氏而离去。
祁门的确不适宜驻扎老营,李鸿章的看法是对的。果然,太平军在打下徽州府后,便向祁门进逼,情况危急。黎庶昌编的曾氏年谱是这样叙述的:“是时皖南贼党分三大股环绕祁门,欲以困公:一出祁门之西至于景德镇,一出祁门之东陷婺源县,复南窜玉山,一由祁门之北直趋公营。”“当其贼氛四逼,羽檄交驰,日不暇给,文报转饷之路几于不通,旬有五日之间危险万状,复值寒风阴雨。自治军以来,以此时最为棘迫之境矣。”幸而靠鲍超、张运兰、左宗棠等人苦战,才使得太平军没有打进祁门。这是咸丰十年十一月间的事。到了咸丰十一年正月里,太平军又兵分两路包围祁门,“公老营单薄,人心震恐,居民惊走”。也多亏诸将苦战,才免于祁门被破曾氏被擒。
屯兵安庆城外的老九,当然深知祁门的困境,他也赞同李鸿章等人“绝地不可久居”的观点,以十分恳切的言辞劝说大哥离开祁门。老九的信打动了曾氏,当然,两次被围的惨痛经历更教训了曾氏,他终于从错误中醒悟过来,三月二十六日,从祁门拔营,四月初一日抵达东流县,遂将老营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