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江滩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紫雾,沈星河攥着帆布包肩带,望着远处灯塔在浪尖上摇晃的光晕。咸涩的海风卷起她耳边碎发,发梢扫过颈间那枚银色鲸鱼吊坠——这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遗物,此刻正随着心跳轻轻颤动。
“小心!”
急促的呼喊声穿透浪涛。沈星河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拽着跌进温暖的怀抱。咸腥的浪花在脚边炸开,方才她险些被退潮的浪头卷进海里。抬眼望去,救她的人穿着深蓝色救生衣,小麦色的皮肤上沾着水珠,眉眼锋利如刀刻,却在对上她惊慌的目光时,眼底泛起一丝慌乱。
“潮水涨得比预报快。”男人松开手,后退半步,喉结滚动着解释,“我是这片海域的救生员,叫陆川。”他转身从礁石上拿起急救箱,“你脚划伤了。”
沈星河这才发现右脚脚踝渗出血珠,礁石的棱角在皮肤上划出细长的伤口。陆川蹲下身,消毒棉触碰伤口的瞬间,她忍不住轻呼一声。男人动作顿了顿,抬头冲她笑了笑:“忍忍,伤口进海水会发炎。”那笑容意外温柔,像月光漫过礁石的弧度。
此后的每个傍晚,沈星河都会出现在江滩。她带着速写本,坐在离救生站不远的长椅上,画海浪、画灯塔,偶尔也会偷偷画那个穿着救生衣在沙滩上巡逻的身影。陆川总会在日落时分给她送来一瓶温水,有时会多带块椰子味的蛋糕。
“你画的灯塔像戴了顶歪帽子。”某天,陆川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沈星河慌忙合上本子,耳尖发烫:“要你管!”可男人只是笑着坐下来,望着远处渐渐沉入海平面的夕阳:“我小时候也爱画画,想当漫画家。”
话匣子被打开后,沈星河才知道陆川放弃美术学院的志愿,是为了照顾患病的母亲。如今母亲病情稳定,他却习惯了这份守护海岸线的工作。“每次救起落水的人,都觉得自己像超级英雄。”他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
暴雨突至的那晚,沈星河接到陆川的电话。听筒里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和海浪拍岸的轰鸣:“有个女孩被困在防波堤,我需要人帮忙照明!”她抓起手电筒就往江滩跑,雨幕中,陆川的身影在浪涛里起伏,怀中紧紧护着昏迷的女孩。
当救护车的蓝光消失在雨幕中,陆川浑身湿透地靠在救生站外。沈星河递上毛巾,突然发现他手臂上有道狰狞的伤口:“你受伤了!”“礁石划的,老伤。”他满不在乎地笑,却在沈星河红着眼眶替他包扎时,屏住了呼吸。
那晚过后,两人的关系悄然改变。陆川开始教沈星河游泳,在她呛水时托住她的腰;沈星河会在陆川值夜班时送来热汤,听他讲海上的奇闻轶事。某个满月的夜晚,陆川突然问:“你相信鲸鱼会唱歌吗?”他指着星空,“就像星星在说悄悄话。”
然而,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陆川的母亲病情恶化,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沈星河偷偷卖掉了母亲留下的鲸鱼吊坠,却在汇款时被陆川发现。“谁要你可怜!”男人第一次对她发火,“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那天之后,陆川开始疯狂加班,救生站的灯常常亮到深夜。沈星河只能远远望着,把画满鲸鱼的明信片塞进他的储物柜。直到有天清晨,她在储物柜里发现了退回的吊坠,还有一张字条:“别等我了。”
沈星河再没见过陆川。江滩依旧潮起潮落,救生站换了新人,只有那座灯塔还在固执地闪烁。三年后,她在画廊举办个人画展,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巨作——暴风雨中的海岸线上,救生员抱着女孩向岸边游来,远处的灯塔光芒万丈。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河转身,陆川站在画前,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白桔梗。他的手臂上,当年的伤疤已经淡成一道浅色痕迹。
“《星海与潮汐》。”沈星河声音发颤,“你不是去了外地?”“我去学了海洋工程,现在负责灯塔维护。”陆川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你知道吗?鲸鱼的歌声能传几千里,只要顺着声波的方向,总能找到想遇见的人。”
画廊的落地窗外,暮色中的江滩泛起粼粼波光。陆川掏出那个鲸鱼吊坠,重新替她戴上:“这次换我追你,从灯塔追到星空,好不好?”
沈星河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远处的灯塔准时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海平线的尽头。海浪轻拍着沙滩,像是在哼唱一首跨越时光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