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得配上清香的菊花酒，橙黄的蟹宴，还有酥皮的江南月饼。记忆里似乎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酥皮的月饼是江南才有的，要做水油皮还有酥皮馅，把两者揉在一起，在裹上豆沙枣泥五仁等做内馅，然后烘烤。一口下去，饼皮一层一层地宛如千层薄衣，又酥又香。我知道自己会做，也好像做过不少，只是何时何地，为何人而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瘦西湖畔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古来就闻名已久，今夜更是热闹不凡，人头涌动。如今的人啊，不知为何又兴起复古潮流，街上唐装汉服的人比比皆是，若不是知道今夕是何年，我都要以为自己又误闯了那个鬼域结界呢。离开人来人往的主道，我拐进一个小径，这边倒是人少些，看着清净。小径的尽头有个园拱门，隐约有些笑语人声，似乎被什么吸引，我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小院，有不时传菜的侍者走动，不知道是不是个包间，感觉门里灯火通明，煞是热闹。我还想走进些，看个真切，却被人一把抓住。

“好你个丫头，居然让你娘我好找，厨房正忙得不可开交，你还在这里躲清闲。”一个厨娘打扮得妇人拽住了我我的胳膊。还没等我说话，已经把我拉出了好几步，我还想辩解，妇人都没功夫理我，直接拖着我进了厨房。

“妮子，快把酥皮馅揉了，油皮为娘已经醒着了。一会儿调了馅就能捏月饼了。”吩咐好了活了，妇人都没空搭理我，就跑去另一边忙了。

还好是做月饼，我会。我琢磨着反正自己也闲着，就做几个玩吧。做完了还能自个儿尝个鲜，也算过了这中秋节了。我做的月饼很香，因为我很费油，譬如人家放二两猪油就能调的，我一定会放上尽三两的量，这样不仅揉起面来不容易碎，而且烤出来的比一般的香得多。但也因为这样，经常被教我的人说道，说我实在是不懂持家之道，过于浪费！我看这家也不像缺油的，所以撸起袖子照着自己的喜好和起面。半个时辰后，香酥的月饼就大功告成了。我先尝了一块，又给自己藏了一块，才把其余的装盘放好。很快就有人过来端着月饼出去了。

我拍了拍沾了粉的手和衣裳，走出厨房，沿着来时的路走向对着正堂的大门。没走几步，又看到那厨娘拉着个姑娘数落：“你怎么还在这儿？月饼呢？”她这里还没说完，就看着一个小丫头端着月饼向正堂走去，一时间倒不好再说落，只得改口：“原来已经做完了，那就好。”

却不料，那姑娘居然答道：“我没做过，这些不是我做的。”

厨娘立马傻眼，然后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正准备绕过她们的我，“姑娘，实在对不住！奴家刚才认错人了，这月饼不会是你做的吧？”

我手上正好拿着那个私藏下的月饼无法抵赖，只好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厨娘似乎被吓着了，嘴里嘀嘀咕咕地：“老天保佑，不要有什么差错！”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上个月饼还有问题，想问又觉得太过唐突，毕竟拿人手短，而我还被抓个正着。但是看得出来，厨娘真得很担忧的样子，她身边那个叫妮子的姑娘也流露出一股子担忧。我很想安慰她们，我做的月饼很好吃的。但是看她们都忧心忡忡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了。难不成这主人家过分挑剔？一时间我倒不能随便走了，万一真有个什么，起码可以帮人解释清楚。于是我跟妮子说：“我只做了一盘，还剩了不少材料，要不你先赶紧再做上一盘，如果正堂里有人来问，就说一时没注意，给端错了。”

妮子似乎被我说动了，立刻撸起袖子做起来，可是才捏了月饼还没烤，就有人来喊厨娘和妮子过去，她只好拜托我看着火候烤完。烤完了，我给拿了出来，又装盘放好。心想这回该没事可以走了。却外面听见有人急匆匆地赶来，然后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外面来了一群人，看打扮应该是主人家。站在最前面的是个俊朗的青年人，他看了我一眼就急切地问：“那盘月饼是你做的？“”

我估计是主人家吃出月饼和平日不同，过来盘问了，希望他们别责罚厨娘和妮子，就端上刚出炉的那盘，解释道：“是我做的，许是刚才一时忙乱，拿错了，这盘是妮子做的。”却不料，那人居然不接月饼，而是直直地盯着我看。

好一会，又问我：“不知这位阿姊如何称呼？又因何到了我府上？”

“纯属意外，我本是在湖边逛灯会的，无意闯入，实在抱歉！我这就离开。告辞！”

“慢着！”却听一位老者的声音响起：“夜深露重，女娘独自外出实在不便，不如告诉吾等，府上何处？我们遣人送你归家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我连忙谢辞，但想到穿过人群又被那青年拦住，“阿茹阿姊是你吗？”

我刚想说我不是，突然一声鸟叫把我惊醒，原来不知何时我居然在二十四桥边的大石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和月饼有关，又莫名其妙的梦。手中似乎还有端着的月饼香气，那人叫我阿茹，那是我的名字吗？我不由地开始回想，但脑海中思绪全无。抬头看向天际，夜幕的黑色渐渐散去，一抹很淡很淡的蓝开始渲染天空，天快亮了，我得先找一个背阴的地方待着，于是甩了甩脑中的胡思乱想，开始找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