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桃陌会义无反顾的原因，其实她怕极了这条街。

那一日，她望着街道尽头素衣铺墨色的牌匾，喃喃念道：“素衣铺？为何要叫……素衣铺？这间铺子是干什么的？”

青曲却诧异地看着桃陌，而后左顾右盼，像是见了鬼一般：“这里哪里有什么素衣铺？桃陌，你在看什么？”

“就是那里啊！”

桃陌指着街道的尽头，可是在青曲的眼中，那里只有一个黑洞洞的紧闭门扉破败屋子罢了。

他摸了摸桃陌的额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你也没发烧啊，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青曲看不到？

桃陌有些害怕了，她拉了拉青曲的衣襟，向后退了两步：“公子，我们走吧。这里……让我很害怕。我们一定还有别的方法的。”

可站在素衣街口的青曲纹丝不动，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那是桃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彻骨的悲伤：“桃陌……我在神都，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若是连你都不帮我……我此生……都没有希望了。”

看着桃陌的退缩，青曲轻笑一声，而后摸了摸桃陌的发髻：“桃陌，你别怕。等上官大人逐我出了府，我便会来陪你。有再可怕的事情，我们都一同面对，你说可好？”

为了青曲，桃陌如何能说不好呢？

在洛阳，她身边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只有青曲一人？

她终于鼓起勇气，踏进那个古朴的铺子，而青曲，却被一直白狐狸拦在了门外。

素衣如何看不出，桃陌并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要来同自己交易的。可是交易一旦形成，便没有任何人的毁约之余地了，就连她素衣，在契约形成之后也无法打断，直至那人献出灵魂。

不安地坐在素衣的面前，桃陌觉得眼前这个灰衣公子似乎有着能看透自己心思的双眼。她拉着袖摆，咬了咬唇，还是道：“这里……能完成我的愿望吗？”

“能。”素衣点了点头，而后给桃陌倒了一杯茶，眼神却始终追随着桃陌有些游离的双眸，“可是要完成愿望，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我只能操纵别人的梦，给你你想要的梦而已。”

咽了一口唾沫，桃陌的声音却越发小了起来：“梦……也行。只要能让上官大人放了公子，梦也可以。”

看了看窗外，门窗虽是紧闭着的，但桃陌知道，素衣就是在看青曲。她心头有些不安，而后解释了一句：“公子……公子他是好人。还望素衣公子能成全我们。”

轻叹一口气，素衣知道，这又是一个为情而痴的女子。她却摇了摇头：“你若不是出自内心的愿意，会给我和素衣街都造成很大的困扰的。我不愿意和你生成这个契约，你走吧，我等着你的下一世。”

这个素衣公子竟然能看出来自己并非自愿！桃陌心头一紧，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走了，青曲会生气的吧？就如他所说，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别的办法，除了这条路，还能怎么办呢？

她跪在了素衣的面前，拉着素衣的衣摆，却发现她的衣摆干净得像是从来都不曾在地下走过路一样。

打了一个冷战，她放开了手，而后低着头，咬着牙道：“我……不会后悔的。我愿意和你交换，只要能帮到公子，我就是死也无所谓。”

素衣如何看不出桃陌的害怕呢？她轻叹一口气，而后将桃陌拉了起来：“我不要你的命，可我要你的自由，还要你的魂魄，契约一成，你连投胎都不可能了，你可想好？”

有那么一瞬间，桃陌是想拔腿就跑的。这个素衣街，眼前的素衣公子，所有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诡异了。她不想被禁锢一生的自由，甚至还不能投胎。

可是青曲哀求的眼神就那么出现在了桃陌的眼前，他说他会来陪着桃陌，会陪着她一辈子的！

桃陌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人，能像青曲这般让她生死不离了。为了青曲，为了他永远都能保持如同现在这般的天人之姿，便是不能投胎……又有何妨？反正这辈子，他会一直陪着自己的。

这是桃陌最坚定的一次了，她恳切地看着素衣，深吸一口气：“我愿意和你立契约，只要你能让上官大人放了公子，自由和魂魄，都给你。”

扑通——扑通——

此时此刻的桃陌多么希望，素衣能告诉她，她所说的事情都做不到。

可是素衣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只是叹了口气，而后转过头去轻轻浅浅道：“好，那便立约吧。”

滴血入地，龙骨为证，契约相成，天地难束。

暗红的祥云自桃陌的虎口处泛起让她心惊的颜色，门外的青曲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夜，上官婉儿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青曲是天星下凡，若是横在她和圣上中间，会让她们二人产生无可弥补的嫌隙。

可是天星下凡，却也是杀不得的。所以在那个身临其境般的梦醒之后，她便给了青曲一大笔银子，命令他永远不许再踏足神都。

而桃陌在素衣街等啊等，等过了一日又一日，说好了回来找她，陪她过完一生的青曲，却迟迟都没有现身。

所以桃陌后悔了，他们明明还能想到别的办法，可是如今她却被这什么劳什子的契约束缚，在一个让她睡觉都睡不安稳的地方，要如何度过漫长的一生？

不过桃陌到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从那素衣街逃了出来。那素衣街果真像是看上去的那般，一个守卫也不曾有，更不会有人出来追她了。

出洛阳前，桃陌曾找到从前一同在上官府侍奉的丫鬟，却听那丫鬟说，早在三日之前，青曲就被上官大人赶走了，还勒令他永远不许回洛阳。

桃陌原本因为未见到青曲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稳了下来，公子不是不要自己了，而是再也不能回到洛阳来找自己了。

所以彼时的桃陌站在幽州人来人往的街口，心头是说不出的难过。等到过些日子，她确定素衣街没有人来寻她了，便去寻她的青曲公子。他们二人双宿双飞，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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