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是条狗,从我六岁活到我大二,算下来十六年,狗界是高龄,估计是人类的八九十岁。它是老死的,死的最后我看到它,它的指甲弯弯的长长的,走路夸夸响,最矮的门槛都已经跨不过去,每天都懒洋洋的端在窝里晒太阳,动都不想动,年轻的时候,来了它喜欢的人,一蹦三尺高,最后的光景,它已经没有力气表达内心欢喜。
为什么记得它是我六岁时候养的,是因为,我大姨的女儿翠姐生了小孩,我第一次从乡下进城,我妈花七块钱从农村的集市上给我买了一双花格格子的布鞋,于是我穿着布鞋高高兴兴的去吃了一次酒,第一次在城里的饭店吃了一次饭,第一次看到了村子外的世界。也是我读一中之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回来之后,去外婆家,外婆帮我把鞋子洗了放在火边烤干,结果顽皮的小狗,趁大家睡着之后,把我的鞋子拖到火堆里烫了个大洞,没法穿了,丢在过道的木地板下面,几年以后一次打扫翻找出来,才想起这茬,又爱又气。
大黄的狗品很好,给它的饭食即使再饿,它也不会一口气干掉,而是一点一点的从外围向中间吃,据说这样的狗长寿,事实也是如此。它除了小时候的顽劣外,基本没有恶习,小时候乖乖的守在外婆家里,没一丁点疏漏,后来知道了到我家的路,每天会一个来回,白天在我家,晚上回外婆家,吃完早餐一溜烟又过来。有的时候,会在我家住上个十天半月,直到外公来我家把它找回去。估计是我家这边视野开阔,加之狗伙伴也多,各种嬉戏玩闹,当然也会尽职尽责没有半点马虎。不仅会看我们家,还会顺带关照整个屋场,灵活的很。不偷吃,不乱咬,忠厚本分。
大黄很聪明,小时候家里盖房子,用石头碎了沙子,堆在院坝上,和发小维维故意在沙坑上挖了个陷阱,掩盖了沙子,拉着大黄在沙堆上跑,第一次上当把腿子掉进沙坑之后,大黄就变聪明了,以后即使伪装的再好,生拉硬拽的拖着它,它都没有上当过。它是一条记忆里很强,很有灵性的狗子,灵性到似乎自己就能察觉到一个人的好坏,见过一次的人,第二次就会摇头摆尾,知道这个狗子的人,都很喜欢它。它是一条土狗,不值一分钱,但是它很忠心的守护了家园十几年,它变成了家的一份子,不可或缺。
小时候上学的时候,从学前班小学四年级,每一天,上学的时候,它会跑几里路送我们上学,放学的时候,它会接放学,有时候隔上老远就开始愉快的叫唤飞奔,几米开外就会一路飞奔,扑倒身上一个劲撒欢,哪怕只是一天没见,它也会无比兴奋。风雨无阻。四年级后,转到乡里上小学五六年级,一周回家一次,每次上学也是必须送到学校,才放心回家。后来上了初中,两周回去一次,次次送。再后来上了高中,县城去了,它才停止步伐。最后大学每年回家一次,它会无比兴奋,翻过山崖,听到我们说话声,它就开始兴奋的叫唤,还没进门,就会撒开脚丫子跑过去,蹦蹦跳跳表达它的情感,再后来,见到它,老态龙钟,吃不下多少点,身形消瘦,脚指甲因为常年不运动块扣近肉里,外婆也老了,农村里也没有给狗剪指甲的先例,后来打电话问,才知道,大黄老死了。
从童年伴随我步入少年青年的大黄,走的不声不响。只留存着记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