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毁灭,从滥用感知开始。
整个人类历史,与其说是“人要如何活”的思想变迁,不如说是“人要用何种方法毁灭自己”的变化过程。黑暗的中世纪结束,信仰的绝对权威崩塌,人把自己从神这个totality中解放出来,完成了自我放逐,毁灭了那个作为从属品的自我。理性主义出现后,人类在经验的层面上再次毁灭了自己。你不再是你所有认知的总和,你成了一个按照天生理性的规律行动的机器,自我不再进化,一切的前进、演变,都没有意义,我们只是不断学习理性的客体。主体性被毁灭。
存在主义看似拯救了不断萎缩的“自我”,自由的行动创造出“存在”,而在不断行动中的存在,决定了人的本质。那么在这个时代,存在主义遇到了它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感知的萎缩。对存在的感知,我们的阈值总在不断提高。就像通货膨胀中不断贬值的货币,在这个世界,要感受到确实的存在,不得不付出比以往更高的代价。
所有人尝试着分享不可能共享的主观的快乐,下一个街角有人在贩卖绝望和悲伤,在你和其他封闭的客体之间创造出短暂的链接,一瞬间 在这个连接里你感觉到巨大的“存在”。于是你不断的追新的喜剧,不断的听更惨烈的life story,不断的怒斥,不断的参与他人的情感世界,试图让自己的感知保持活跃,在感知中确信自我的存在。人类史无前例的贪婪地追求着新的、更强的感知,毕竟“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只有通过感知才能approach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普遍信仰的崩塌,也或许是因为理智在现在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任何实际价值。我们总是需要无尽的感受。
更盛大的狂欢,更频繁的爱情,吃更多的食物,不停的重复。仿佛一旦感知减弱,我们就会陷入存在的危机中。我们已经从曾经自认为的“自由的entity”变成了依赖他物的乞讨者。对存在的需求让我们开始滥用对他物的感知。如果能感受到更多,那就再多看一点,多买一点。
再一次,人类从自己的主人,把自己变成了感知的奴隶。这个时代的自我毁灭就是来自于此,我们毫无节制地感受着,亲手把“自我”交付给了廉价炮制的刺激中。或许存在主义已经死了,因为“存在”,永远无法脱离感知。而感知,已经早就不是一个神圣而自然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