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于先生，因为一些私人矛盾。”
“你能在家打电话向我们自首，这是很难得的，但别妄想仅凭态度就减轻罪行，照你的描述，这可是刑事案件，破了案，我们都能立功的。”
于先生二十七岁了，普普通通而已，靠在工厂做些技术活领薪，生前社交还不错，但亲戚朋友都在老家，他一个人在这个县城做工。
“你为什么杀害他？”
“我感觉他本来也不想活了，就当帮帮忙了。”
“就这么简单？不是因为怨恨或者其他因素？你自己信吗？”
“对啊，需要很复杂的理由吗？
“你怎么动的手？时间地点？”
“我昨晚买了药给他吃，然后他就睡着了再也没醒来。”
“这样的话，秦警官，先问他把尸体藏哪了，原因等我们把他押回去再审查。”
“我没有藏他，但我说不清他在哪，也许就在这屋子里。”
于先生没什么病，偶尔有小病也不会吃药，拖两天自然就好了。因为他觉得治疗这些小病是一项没必要的花费，倒也不是舍不得钱，只是觉得看病不属于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这算什么自首？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们？那我们只有从他的身边人开始查了，你在哪买的什么药？”
“春云街药房买的一点安眠药，再和其他药混合的。”
“秦警官去和店主交流核实一下，距离不远，我在这等你。”
“如果按你说的，为什么你认为他不想活了？他自己说的还是只凭你的猜测？”
“我平时经常和他聊天的，他一个人在这工作，好多事情我都知道。以前他就喜欢给我抱怨一点日常生活，我都习惯了，他爱说就说呗。可最近跟我聊的都是什么亲情友情这些，把我还唬住了，但翻来覆去的想，也记不起来这些天有什么事打击到他了。”
“他的母亲对他最好，也是他最大的牵挂，从小把他拉扯大。父亲已经过世了，听说是某天想着和他母亲离婚这件事心里难受，喝了酒，出车祸去的。”
“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你是他朋友还是？”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只有我愿意听吧。”
“你是他的什么人？”
“邻居。”
“你要是不配合我们调查，以后可就要和我们在局里当邻居了。秦警官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我把他照片给店主辨认了，昨天下午是他来买的药，局里派来的专车也到了，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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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们一直在说要把我带回去？该说的我不是说了吗？”
“你不会精神有问题吧？这可是刑事案件，你已经自首了，接下来就是和我们回去做详细的记录和调查，然后听候判决。”
“那万一我真的精神有问题呢？我不知道。”
“那我们可以叫精神鉴定科的同事过来一趟，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他们应该还没有下班，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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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警官，麻烦您快下班了还跑一趟，看看这个嫌疑人吧，我们需要给他做一个精神状态鉴定，然后就可以送回局里做笔录了。”
“不用这么客气秦警官，虽然我也是在局里工作，但还是更像一个医生，我会对他进行公正的鉴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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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姓什么？年龄多大？”
“于。二十七岁。”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秦警官？他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您先问吧，我挺期待他后面的回答。”
“现在有两个警察和一个精神鉴定医生在你面前，是因为什么事情？”
“我给警察打电话，说我杀了人。”
“谁？为什么？怎么杀的？”
“我自己，因为不想活了，吃了一些药。”
“你这完全是在没事找事，你以为我们这些警察都这么闲吗？陪你在这聊了几小时的天，现在你告诉我你没有杀人，这些都是你编的？”
“秦警官，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你是觉得杀自己不算是杀人，还是你对我没有实质性的杀人有所失望？”
“我看你是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概念，你浪费我们的时间真是可耻，你知道还有多少群众打电话需要我们帮忙吗？还有你的回答，每句话都像一个青春期的小孩子一样，是装的还是真是有精神病？”
“没关系的秦警官，请尊重一下他，我们就当他是个小朋友吧。可你现在在和我说话，为什么？”
“他死了，我又没死。”
“那他为什么不想活着了呢？和你说过吗？”
“他说感觉自己的生活很空虚。从上学到上班，每天都是一样的风景，课堂上他感觉自己的坎坷比书难翻多了，工厂里他觉得自己的心比机器还需要修理。”
“他是感受不到生活中的爱了吗？还是说他的朋友不多，没有人爱他？”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应该也很知性吧。不不不，他有很多朋友的，也非常要好，只是没有住在他附近。就算没有朋友的爱，也难免有成群的亲戚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上个月他才告诉我他的舅妈给他提建议，让他抓紧时间考个成人本科，不要再在工厂里干这种没有前途的工作了呢。还有他叔叔，一听说他想要养小狗，就给他列举了一大堆狗的坏处，什么脏啦、气味臭啦、难免会咬人等等，成功把他劝住了，拯救了他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害他？他听起来并不是不快乐。”
“我觉得他喜欢工厂，很需要一只狗。他对我说他能感受到身边人在爱他，但他无法给出同样的反馈，就好像是机器内的代码出错了，对身边所有的美好都觉得很无味，你能明白这个意思吗？反正我是不明白。在晚上的时候他也会先神神叨叨的跟自己说一段话再睡觉，有天晚上我偷偷听见他说生活也没什么意思，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不积极的想法的呢？”
“我不太明白积极的含义。”
“就是对活着有帮助的思绪。”
“他就是不明白活着是为什么。他说以前是为了长大了看看万千世界，是保持对明天的好奇而活。工作后又交了这么多年的保险，老了还得一分一分的收回来呢。最近是因为舍不得朋友和亲人，还想和他们待久一点。但最终你也看到了，他选择了自己自私的离开。”
“我看不见他，你把他的尸体放哪了？”
“我的日记里。”
“你没有和他一样的烦恼吗？还是说，你比他强，已经战胜了这些念头？”
“当然有，只是我还得活下来帮他工作和养狗，不过以后他的退休金就该我享受啦。”
“那看来你很乐观，对生活很满意了。”
“我不太明白乐观的含义。”
“就是对开心活着有帮助的思绪。”
“那还是有的吧！没有这个东西，谁能活得下去呢？他...应该也有吧，只是不知道弄丢到哪去了，我没有帮他找回来，只好杀了他，让他不那么痛苦了。可他是怎么弄丢的呢？大概是在回想以前的美好时光，害怕自己以后再遇不到那么开心的人和事了吧，我也记不清了。他更害怕把这些话告诉身边的人，会让人觉得奇怪、不吉利...毕竟大家都有那么多好朋友，他都不是不可缺的那一个，可他又没有让其他人非得为他做点什么。”
“他只是想要说出来，然后有人认真听，对吗？”
“对对对！他没有这个机会，我也害怕像他那样，所以叫来了秦警官他们。现在我把他想说的都说出来了，我一定不会像他那样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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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鉴定完了吗？六点半了，我们应该下班了，他的精神到底有没有问题？”
“差不多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精神状况很好，有清晰的自我意识，只不过是最近有些失落，至于杀人？那得你们调查，我客观认为是没有的。”
“刚刚局里的同事也快速的看过楼道的监控了，从他买药回来到现在除了我们没看见别的人，真有尸体这么小的屋子我们早发现了。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现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等我们值夜班的同事来了再做笔录。”
“刚刚你不是听见了吗？我没有杀人啊，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去？”
“因为你这属于虚报假警，我们要带你回去拘留，还要罚你的款。”
“可是我报警是为了救人啊，有什么错呢？你们不也是为了救人来的吗？”
“你为了救谁？你明明说的你杀了人要自首。”
“我...也许是为了救我自己吧。我感觉我也快成为他了，但刚刚李医生救了我。”
“不行，这算哪门子事，明明就是你自己的私事，却要来麻烦我们，我可要好好批评你，走吧，回去做笔录的时候再说。”
“秦警官，鉴定说明我回去整理一下，明早上班带到局里来，你们现在就依法办事吧，我先回家了。”
我在床边停止了思考，扭头看了一眼枕头上放着的各种药，决定把量增加三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