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一直在看汪曾祺先生的《生活是很好玩的》,看到老先生介绍了很多各地的美食,这让我也不由得怀念起家乡的一道吃食来,说是茶也可以,说是点心似乎也恰当,那就是我们湘阴当地的芝麻豆子姜盐茶。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概就知道它的组成了,芝麻、豆子、姜、盐、茶叶,比一般泡的茶需要更多的配料,比我们的邻居益阳桃江地区的擂茶,把各种配料打碎了再冲水喝,要来的清爽。
记得小时候,每次和奶奶去街坊邻居家走动的时候,主家都会用大的瓦罐端上来一壶芝麻豆子姜盐茶,然后拿上几个小杯子,把茶水从瓦罐里分倒出来,一般倒茶的人要极为熟练,才能倒出沉到瓦罐底下的芝麻和豆子。
我们小孩子拿到一杯茶,总是迫不及待地喝到茶水上面飘的芝麻,因为茶水太烫,又不能大口大口地喝,只能小口啜饮,尤其气人的是想喝上面的芝麻的时候,杯子偏一点点,芝麻总是往后面跑。
后来大人教我们,要在准备下嘴的杯口对面吹一口气,上面浮的芝麻受到风力的影响,就会往两边飘走,正好飘到准备下嘴的地方,这时只要轻轻一抿,就能喝到不少的芝麻,微带咸味的茶水,混杂着生姜及茶叶的味道,在舌尖上生出一朵花来,那美妙的感觉直抵心扉。
小孩喝完上面的芝麻后,就想喝已经沉到下面的豆子了,豆子是绿豆或者黄豆,绿豆嘣脆,黄色有嚼劲,后面还流行一种“川豆”,这是上好的豆子,小时候一般人家吃不起,不过不管什么豆子,小孩都爱吃。
大人赶紧把茶水喝完,把剩下的芝麻和豆子递给小孩,这个时候小孩别提有多开心了,用手把杯底的芝麻豆子扒出来吃,吃得嘴角占满了茶叶和芝麻粒,一副狼狈的样子,却开心得哈哈大笑。
记得我上高中时,因为在学校里寄宿,两个星期都不能回一次家,别的不想,就是想念家里的那杯芝麻豆子姜盐茶。
学校里大概看出来了我们的心思,小卖部开始卖起了姜盐茶,5毛钱一杯,大概就是一次性的杯子,那么小小的一杯,老板还会在里面加几颗花生,芝麻豆子姜盐茶的清香加上花生的香味,真是一绝。
在寒冷的冬天,刚刚下了晚自习,路过小卖部买一杯热腾腾的花生芝麻姜盐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缓解了冬日的寒意,也缓解了高考的压力。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离开了家乡,我就再也难得喝到家乡的芝麻豆子姜盐茶,曾经看到超市里面的卖这种茶的配料,一小包一小包的,里面各种配料都配好了,有芝麻,豆子,有碾碎的姜,有茶叶,还有少许白色的盐,回去只需要冲水就可以喝,但是买回去泡出来始终感觉不是那个味了。
现在回老家,偶尔家里的老人也会给你沏一杯芝麻豆子姜盐茶,但是更多的是泡的绿茶或者是红茶,因为方便快捷,在杯子里放一点茶叶,用开水一冲即可,每人一杯茶一分钟就可以搞定。
现在已经很难看到小孩仰着头,等待着大人把茶水赶紧喝完,留下芝麻豆子给他们的快乐,也许有一天,这杯芝麻豆子姜盐茶会和我童年时的回忆一起消散在这无声的光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