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大街上空空荡荡。春节到了，白天都没有多少行人，何况已是深夜十一点。她正做完兼职下班。其实她是喜欢这样的安静和难得的空旷，如同便秘人的大肠突然就顺畅了，那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爽快。
明天还得上早班，六点半必须起床。服务行业，节假日都没有休息，她已经习惯了。除夕夜，总得有个仪式感吧。她不准备像往常一样，急匆匆的回家洗漱补瞌睡。她骑着共享单车慢悠悠的晃荡，昔日路边热闹的大排档和餐馆都关门了。一阵寒风吹过，有落叶被吹起，“沙沙沙”的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晃晃悠悠飘向街道的尽头。
一个小巷子的转弯口，一家烧烤店居然还亮着灯，灯光下摆着一排排的诱人的烤串。她每个兼职的晚班都会路过这家店，总是热热闹闹的，坐满了谈笑风生的人们。今晚不一样的是，这里也没有顾客。有个地方坐坐也行吧，她停下了车，把背包放在一张椅子上，简单的点了一些烤串，又去拿了一瓶啤酒。其实她并不饿，只是想坐一坐，喝上两口，也算是给自己过一回年吧。
“美女，你那个啤酒凉，我这边有煮啤酒，喝这个。”烧烤老板喊住了她，她回头看向老板手指的方向，真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煮啤酒，上面飘着枸杞大枣，一看就很暖和又好喝的样子。她拿了一个杯子盛了一大杯。
“喝了自己来盛就是，今晚管够。”那个胖乎乎的老板笑眯眯的说道。她回应了一个微笑，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把酒杯放在桌上，打开手机找了一部电影，带上耳机。她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
这个烧烤摊平常是相当的热闹，一排促销红布，什么满二十送啤酒，什么全市最低价。她下班路过这里，很多次都想停下来喝上几杯，又想着第二天必须早气，只能做罢。明天大年初一，再怎么上班摸会鱼应该可以的吧，今晚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急着回家。
有烟花冲上天爆炸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那美丽的烟花四散开去。谁这么大胆，敢在主城区放烟花。但是烟花真的好漂亮啊，这个城市也突然的明亮了好几分。禁烟令好多年了，这两年好像放宽了一些。是啊，没有了烟花的年，少了很多的味道。
又一朵烟花冲向夜空，“啪”的一声爆开。空气里有丝丝的烟火气息，她喜欢这个味道，如同喜欢老家烧火做饭的那个柴火味。只是很久很久不曾闻到过了。她深深的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口。
“真漂亮，来，为了今天的除夕，我们干一杯。”她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喊她，直到又一声姑娘唤来。她急忙取下耳机，看向声音的来源。她的后背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穿深灰色毛呢大衣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向她举着手上的酒杯。她急忙转过身拿起酒杯也举了起来：“新年快乐。”男子也微笑着：“新年快乐。”
“怎么今天都没有回家？”老板的声音。
“我今晚值班，家不在这个城市，反正都一个人。”男子回答，这是一个穿着非常得体，温文儒雅的男士。“大三十的，找个吃饭的地真不容易，到处店铺都关门了。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你这个摊子。”
“那是，都回家过年了嘛，你又怎么没有回家呢？”还是老板的声音。
她不想搭话，发觉空气比较凝固，她回过头，发现两位都望着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服务行业，正常上班。”
两人点点头，又举起酒杯：“来，为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干杯。
老板又给他们一人盛了一扎啤酒过来。“老板，你怎么大年三十还出来摆摊呢？”男子又问道。
“我每年都是，摆到大初二就回家，我们回家一般要耍到二十几才回来，有的是时间跟家人聚，不着急这一两天。”
“姑娘，你怎么晚才下班呀。”“哦，我是在做兼职，兼职都是这个点下班的。”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回答。“真是一个努力的好姑娘。”然后他们又聊起了烟花，聊起了这个节日。聊起各种老家过年的风俗。
她也关了手机，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聊了好一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她起身结账。老板没算啤酒钱：“这是我请你们的，今晚来的都可以随意享用。”她有些感动，连说谢谢。
老板和气的笑着：“不谢不谢，新年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好。”
她又回过头去跟那位还在喝酒的男子说再见。男子也点点头：“新年快乐呀，保重身体，别太辛苦。”
她心里突然堵得慌，有一些热泪涌入她的眼眶 她没有回头 匆匆把自己融入路灯的阴影中。那一晚，啤酒的温暖一直热乎着她的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