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阳光亮得像是专门为演出准备的。上海保利大剧院外头安安静静的,走到入口才发现热闹,地上坐满换好演出服的孩子,空气里弥漫着散粉和口红的香气。
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只为了坐在台下,看妈妈和她的同学们跳一支《快乐恰恰》。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排练,每次打电话来,都带着点兴奋:“还有几天就演出啦!”声音轻快得像个小姑娘。
整场演出共有17个节目,儿童舞蹈和老年合唱交替登场。飞儿学校本来是做儿童舞蹈的,去年才开办老年大学。在出生率一路下滑、孩子越来越少、老龄化加剧的背景下,这算是一种及时转身求生。
观众席里几乎全是亲友团:孩子的父母、老人的子女、邻居朋友。后台的化妆间,小孩怯怯地练动作,老人们凑在一块儿互相整理服装。这些场景,恐怕只有在现场才能看见。
第一个节目是老年合唱,女人们穿金色长裙,几个男人穿白衬衫配红蝴蝶结。但唱的时候,有几个嘴巴几乎没动,像是来“凑数”的。台下人心知肚明,他们的心思估计是在“大妹子”身上。
还有个小朋友表演《有一个姑娘》,穿着小格格的服装,小手捏着手帕。台下的老师蹲在角落,悄悄做动作提醒。演到后面,一个小朋友忽然就坐台上哭鼻子了,她估计是忘记了动作,老师连忙比手势安慰,演完给牵下台。演出好不好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努力上台,已经很动人了。
轮到妈妈她们时,舞台效果却不太理想。背景屏幕漆黑,服装也是黑色,一群人上台就像一锅夜色里的炖菜,黑压压一坨。其实现场有专业摄影师,其他组的照片拍得都不错,我妈妈这一组照片没法入眼,真不怪摄影师。老师选服装过于保守,视频背景跟马赛克似的,后来这个班同学全去学古典舞了。
结尾的时候,人匆匆撤了,音乐还没停,谢幕也省了。我录视频正起劲,眼前却突然空了。我心里直跺脚——好不容易肉身来现场,最后却只是看了一段“手机里的表演”,我得反思。
可转念一想,为了这几分钟,妈妈们排练了多少个小时。对她们来说,能登台就已经是胜利。舞姿精不精美,灯光亮不亮堂,可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还有热情,还有目标,还能为此忙得脚不沾地。
看妈妈演出,不只是“去捧场”。而是提醒我——人生每个阶段,都要允许自己拥有一件“非常愿意去做”的事。五六十岁的女人,为了一支舞,画妆、排练、登台。她们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跳出另一种生活:热爱、认真、有伙伴。
回家路上,我想起前几天在得到看到的京东数据:2024年前三季度,银发族购买教育培训、珠宝首饰的成交额,比2019年分别涨了三倍和两倍;本地生活、旅游出行、美妆护肤、数码、运动户外的成交额增长也都超过70%。
你看,银发族买的不是拐杖和轮椅,而是课程、首饰、化妆品和护肤霜。 他们旅行、跳舞、学新技能。衰老并不是她们的标签,正如我的一个群友“会跳舞的瑜伽姐姐”那说的“暮气沉沉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老年人。”衰老不可避免,但衰老的方式可以选择。
那些数据里的“教育培训”和“美妆护肤”,并不是冰冷的统计,而是眼前一个个鲜活的身影。老年大学,不只是课程表,是妈妈和她们这一代人的“第二次青春”。
二十年后,我希望自己也能这样——还愿意去学习、去尝试、对生活充满期待,对未来仍有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