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过学院门前的木兰树,见一老头用一把大黑伞柄钩住一枝翠绿,旁边的老太趿起脚跟伸手在翠绿里掐出一朵嫩白。老头伞柄一松,隔夜稀疏的雨点落在他们身上,两人跳脚闪躲,发出一阵孩童般带着尖叫的笑声。
这样的场景给这个天空布满阴翳的清晨带来了生气,带来了逸趣。诚然,这样的老来伴是幸福而令人艳羡的。
我也不仅对自己发出唏嘘,这些日子都在做啥,怎么日曰走过竟连木兰花又开了都未察觉,看来我的心和鼻子都该好好治治了。
花自然都是美丽的。但各花入各眼,生出的情愫和喜爱的程度大体又不同。于我,则独钟情于木兰花。
与木兰花结缘是在湖南师大的麓山路。初到师大,雨后清晨,提小篮的老太小声而神秘的靠近我:“同学,来枝香吧!”“什么香?”我警惕的望着她。她干瘪的手伸进篮子小心翼翼地翻起叠铺得齐整的方帕,只见一排排白白胖胖的花宝宝静躺在篮底酣眠,晨风拂过,带来缕缕幽香。
没见过总是想买一朵来把玩的。我花了二元巨款买下一朵。那时三元可以吃到一碗食堂的蛋炒饭。在我嘀咕这么贵时,老太说她的香是穿了别针的,可以别在衣服上。于是我买了。拿着花在左右胸襟都比划了几下,终是没有勇气别上去。一是怕张扬,二是总觉自己这般黑瘦衬不起这般淡雅的花。
一路拿着不停的用鼻子嗅她的香味,馨香是有,但很清淡,纳闷老太何以就对她以“香”相称了。待到别在我蚊帐上的花宝宝慢慢地绽放,露出里面蛋黄的花蕊时,香味已经浓郁得可以盖过我床上喷洒的花露水了。
慢慢的,发现从我们宿舍穿行于文学院红楼的校道居然就叫木兰路。每到春夏之交,木兰花开在几米高的树上,纯净、淡雅,满树花朵,满树芬芳。木兰路因此而得名。据说木兰路还有另一层含义:湖南师大女生多,寓意“古有花木兰,今有师大女”。不管怎样,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这一路的木兰曾陪我走过一段难忘的青葱岁月,在木兰花开香满天的小小天地里抛洒着我的喜,怒,哀,怨,愁。
自从师大毕业,踏足海南岛的那刻,道路两旁所望的大多是椰子树和棕榈树。一度以为,只能在梦里才能追寻到木兰的身影了。令我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我们学院门口的道路扩建,居然在路的两侧种上了两行木兰。虽然株数不多, 绵延不到二百米,品种亦与师大的木兰有所不同,但于我已经是无上的惊喜。我伴着她们,由稀疏瘦小的一棵,逐年抽枝发芽,长成如今的枝浓叶茂,满树繁花。
这是木兰当中的白兰。平日里毫不起眼。就算在花期,花朵也是隐匿在密密的浓翠里,待到满树芬芳掀动路人的鼻,钩起有心人抬头察看,才能发现她们清丽的模样。有种闻香识美人的意味。
白兰花起初是一个硬实而鼓囊的花苞,有着细细的尖嘴,像一颗小小的子弹头。经了雨露,吸了阳光,渐渐舒展成盛放的仙葩。香味也由淡淡的清香变为馨甜的浓香。还是花苞时像襁褓里的婴儿,惹人怜爱。盛放时则像清丽脱俗的美人,引人遐想。花辨低垂顺遂的是含羞之态,花辨随意卷曲的是含笑之姿。
从始至终,白兰都泛着瓷实的白,不与百花争艳,孤清而傲岸,只在绿叶丛中静静诠释属于自己的那份生命之光。白兰花有着纯洁真挚爱情的寓意。每逢喜庆吉日,人们常以白兰馈赠,是表露爱意的使者。白兰花含有芳香性挥发油、抗氧化剂和杀菌素等物质,整个花可以直接入药,有清热解暑,散寒通窍,行气化浊,调经助育之功效。
唐代诗人咏:“晨夕目赏白玉兰,暮年老区乃春时”。白玉兰和白兰极为相似。想必女性天天赏视白兰,嗅着浓郁的芳香,亦可人老心童,留住岁月,永驻青春。光阴无脚,从未希冀白兰能让我青春永驻。但我感念她们在我郁抑烦闷的曰子里,带给我的那份诗意的活色生香。让我顿时忘却生活的琐碎和生命的遗憾,重遇内心的平静和美好!
我始终相信,不管是原乡原土,还是他乡他土,自然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温暖而有情感的。自然有大美,它本身就是人类的自愈系。
木兰花开香满天,不管是哪个品种的木兰,我都谢谢你们曾经带给我的灵魂抚慰。不管是我守护着你们,还是你们守护着我,请让我们彼此相依相伴到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