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苟家兄弟终于团圆，苟德胜想起发洪水的当日，怪不得总觉得这个要饭的有些熟悉，出于情况紧急，自己也没有多问，另外要饭的身子也虚弱，估计也问不出几句话来，谁曾想这碗饭的还真是自己离家多年的哥哥。
这几日农田里基本没有事情，人们没事儿都会去地里转悠一下看看地里的情况，男人回家扛一捆草喂牲口，女人回家提一篮子野菜。
苟智胜经历得事情，恐怕够讲一阵子了，否则这家里突然间每天多了欢声笑语，也不会引起全村子人的注意，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个家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有了欢声笑语也是好事。
好歹这苟智胜是见过世面的，给苟德胜讲了很多外面发生的事情，同时对弟弟苟德胜的出动也是相当大，只看到跨在炕沿上的苟德胜，时而用拳头锤两下炕沿，时而咬着牙，但有时兄弟俩哈哈大笑，一旁的老娘倒是看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俩人在干些啥，只得一个人在旁边缝补着衣服，时不时地也笑笑。
“二胜，如今你已是村子里的当家人，但你要知道这个世道一天一个样，谁也说不准明天会发生点啥，咱又是老百姓，庄户人家最在意的就是一口吃食！”苟智胜看着弟弟，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苟德胜明白哥哥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呢，哥，我没见过啥大世面，你说往后咱该咋办？”
“如今这世道，一天出一个主，要我说啊，咱们要想不被别人欺负，首先得自保！”
“自保？”苟德胜很是不解。
“对！自保！村子里出个啥事，得要有人帮衬，这是起码得，你作为当家人，要有这个意识啊！”
苟德胜还是有些不解，“那我该咋办，咋能自保呢？”
“目前要我看，你先最好把村子里的精壮集中起来，分配好小组，再明确分工，这样这个当家人就会有时间安排事情了！”
忽然苟德胜一拍大腿，“对！早就该这么干了！哥，你说得针对！”突然像是明白了。
“二胜啊，先不急，一步一步来，后面我再帮你谋划！”
“哥啊，看不出来你这几年真是学了不少啊！”
“不过得亏我跟过镖队，师傅教了我些有用的东西。呵呵……”
俩兄弟每天都是如此，兄弟们津津有味地听着哥哥讲外面的世界，哥哥也享受着家的温暖。
几日里，苟智胜突然回家的消息传来来，最激动的当数于先生，于先生对智胜和德胜都格外好，胜似亲爹，只是听说村里看望苟智胜的乡亲，都快把苟家大窑的门槛都快踢烂了，于先生也没有急于一时去看，但毕竟徒弟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师傅的。
几日过去了，绣春不断地送吃的，苟智胜身体也恢复差不多了，一早，苟智胜便整理好衣服，最后扯了扯衣角，一个人去了于先生家里，这一路他该有多沉重，当年听着老师讲着那么多新鲜事儿，一心想做英雄的自己匆匆离家去独自闯天下，也没跟老师道别。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又突然闯进了家里的生活，于先生会怎么看自己呢？到了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
苟智胜在于先生的院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想着该如何说起，突然听见于先生咳嗽了两声，听得出于先生已经老了，连咳嗽的声音都拖得很长很长。
“是智胜——吗？是就——近来嘛！”于先生又咳嗽起来。
苟智胜听见先生的唤声，这才鼓起劲儿进了院子。
撩起窑的门帘，进了门，一股呛人的烟味，于先生一辈子就好这一口，得亏这一阶段绣春照顾着。
“先生，不肖学生苟智胜请罪来了！”说罢“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看着倚靠在被褥卷儿的先生。
于先生没有抽烟，也没有睁眼，嗓子里一直在打呼噜。
“智胜哪，终于回来啦？”
“嗯，先生，这儿有爹娘，还要先生！”苟智胜很忐忑，生怕那句话说错。
“回来好啊，跟着德胜造福乡民！”于先生的每一句话都很沉重。
“外面好吗？”
“不好！先生，正如您所说世道乱着呢，但比您说的还要严重！”
“战火，自古就不断，可最终受害的还是咱百姓啊！”先生有些激动，使劲儿的咳嗽着。
“先生，还记得您以前老挂在嘴边的话么？”苟智胜看着老先生。
“多久了，忘记了，老唠，记性不饶人哪。”长长地叹着气。
“天地玄黄日，洪荒为始初。降龙过青原，灾自精阳来。”突然苟智胜念叨出来。
“你竟然还记得？”于先生睁开了眼睛，奇怪的眼神盯着苟智胜。
“先生，我没有一日不再琢磨之几句话啊！”
“那你想明白了？”
“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突然被先生打住。
“这只能悟，不能言！”先生咳嗽了几下，“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若不知常，乃妄作凶。”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苟智胜接着于先生的话，“先生，学生明白，只是有种不祥的感觉。”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先生又闭上了眼，嗓子眼又开始打呼噜。
“先生，学生先回去了，我把剩娃找来照看您。”说罢便出去了，这一次谈话，虽说也就一小会儿，但先生的几句话倒是让苟智胜有了一些别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要同二胜商量，毕竟是关乎全村子人命的大事，也是因为自己在这儿待不长久，毕竟现在一家人在包头还不知自己的死活，还有自己的妻儿。
苟智胜明显心思沉了下来，一路想着这件事情，一路上想念着自己妻子细柳，秀生和秀云，曾经被土匪绑着的时候，要不在这些个信念的支撑，恐怕他早就活不下去了，两只手背倒在后面，不禁已经到了自家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