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绣春啊,你就别忙活了,我这几日被你伺候着,身体已经差不多回复了!”于先生坐在炕上,对着绣春说。
“先生,您就好好坐着吧,我给您做饭,娘让我带了点野菜过来,”绣春这是贤惠,这是人尽皆知的,自打苟德胜没了爹,于先生就把苟德胜当亲儿子看,这绣春也就把于先生当公公一样伺候着,只是毕竟三个家要绣春照看,这么些日子过去,绣春倒是消瘦了不少,脸色也有些发黄。
苟智胜自打回了家,兄弟也在祠堂里说事情,他也没有参加的必要,待在家里,心情一直很沉闷,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关在小窑里。
晌午吃过饭,二胜还没回,苟智胜就一个人出去了,只是跟娘打了一声招呼,其他的也没有多说,绣春今日也没有来,因为于先生的病还需要照看着。
苟智胜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已经破败不堪的坝上,向平日里的苟德胜一样,也站在了高台上四下里望着远处。
毕竟这里是山沟,苟智胜感叹着,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乱了,而这里还在不紧不慢地活着,只是艰难了一些罢了。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天气也开始变了,只要过了晌午,天就马上变得凉爽了很多,等到太阳落山,人们也开始披外套了。
苟智胜看着被洪水冲刷过得土坝,也就剩下了堆砌着图的痕迹,再向远处看看葛家河,依然向往常一样淌着,水势依然很猛烈,只是觉着今年这水更大了些。
转过身,突然看到先前苟德胜带后生们开得渠,如今也是被洪水冲刷地破败不堪了,渠道里都是淤泥,不过已经凝固和渠道融为一体了。
“都说这人定胜天,可这如若不是老天爷给咱留点情,恐怕这墙角村早就没了。”苟智胜自言自语地叹息着。
“智胜哥,你在这儿干啥?”突然绣春不知从哪出来,把正出神的苟智胜吓了一跳。
“绣春?你咋在这儿?”
“这不刚把于先生伺候好么,刚忙活完,得回家里瞭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这么长时间,得亏你照看着娘,也辛苦你了。”苟智胜看着即将过门儿的弟妹,想想自己不久的离开,也欣慰了一些,家里有女人照看最好。
“哥你你说的哪家话,我都是苟家的媳妇了,那咱就是一家人了,往后这苟家和贾家就是亲人了,自然会互相照看着。”
苟智胜听了绣春一番话,心里暖暖的,也替二胜高兴,能有这么好的女人,面对着远处,他笑了。
“绣春你先回,家里还等着你呢。”
“不急,家里不还有织春么,都那么大了,也能照看家了。”
绣春虽然是年纪大了一点,不过也就是24的芳龄,只是在农村里,可算是老姑娘了,她比织春大四岁,这织春也像两个姐姐一样水灵。
自打苟德胜和绣春定了亲,这苟智胜有事没事就往老贾家里去,看能帮衬着干些啥,这织春也会找苟德胜吸烟的功夫,去聊一些村子里的大事,也会说一些自己的看法。
有一次苟德胜在跟老贾说村子分工的事儿的时候,织春就蹲在俩人旁边静静地听着,看着姐夫,听着姐夫说得每一句话,等俩人不说话时,织春突然说:“要我看,咱村子里后生还是挺多的,姐夫你想干些大事就要把咱村子里的后生笼络起来,同样也要把女人们团结起来!”这一句话倒是突然提醒了苟德胜,织春接着说:“于先生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看女人难养就是因为每个替做主说话的人,你要是指望着村子里的老婆娘,老头子们干大事,恐怕等我外甥长大了也没啥结果!”
别看平时织春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那一次,苟德胜倒是又一次对织春刮目相看了,老贾也称赞着自己的闺女,眼睛眯笑着。
自打那次以后,苟德胜几乎在有了新想法后,都会找织春说说,这俩人的关系也日渐“亲密”了起来,人人都说世界上就数小姨子不好说话,可这俩人绝对是最奇葩的,很多事情上聊的都很投机,有时绣春在一旁也高兴,也不高兴。
慢慢地,越是临近俩人的婚期,绣春越是惶恐,心里总是不舒服,但也并不是不爱她的二狗哥,只是时不时会有种害怕结婚的感觉,再加上有时会吃妹妹的醋,就打算着等自己结了婚,把这织春赶紧寻个人家。
“绣春,若果再来一场洪水,你说我们能躲得过吗?”
“再来洪水?”绣春被苟智胜突然地问题问住了。
“嗯,今年那场洪水,咱也够呛。”
“我不知道能不能躲过,但是我知道有二狗哥在就行。”绣春说得是那么的肯定,那么的斩钉截铁,倒是让苟智胜吃了一惊,不过他这一段时间,能够感受到苟德胜在人们心里的地位。
“赶紧回吧,天凉了,也穿得太单了,别着凉。”苟智胜看了一下绣春,然后继续看着那不息的葛家河。
“那智胜哥我先回了,你也早点回,晚点我过去看看二狗哥。”说着绣春就离开了东崖头。
苟智胜反过头看不见了绣春的身影,就谈气来,“说是有二胜在,可我们毕竟没法算得过老天爷啊,谁能知道老天啥时候会再给我们来一场呢,如果比这次更大呢……”苟智胜越想越害怕。
他突然想到了于先生早些年说过的那几句话,“天地玄黄日,洪荒为始初。降龙过青原,灾自精阳来。”苟智胜只是感觉到,今年的这场洪水只是一个警告罢了,或许后面大家还会遭受更为不幸的灾祸呢。
天色慢慢变了起来,天的不远处泛起了层层霞幕,就像是待嫁姑娘的腮红,如此迷人。
苟德胜回了家,两个弟弟已经忙活着做饭了,娘坐在炕上指挥着,看到哥不在家,就寻思着哥一早去了于先生家,也不至于待一天,反正他也不是个能闲的住的人,见饭还要好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路上恰巧碰到了剩娃。
“剩娃,你这是去哪,天快黑了。”
“二狗哥啊,我这不刚从先生那过来么,看看先生。”
“哎,我哥在?”
“不在!我去时,先生一个人在看书,绣春姐后晌才走的。”
“哦,绣春去了。”苟德胜看哥没在先生家,就打算看一路能不能碰到,“我要去东崖头,你要不随我?”
“行啊!”俩人就像亲兄弟一样,搭着肩膀一同走向东崖头,此时的苟智胜还站在高台上,看着远处,想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