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种梨

十字街的东南角还有一块阴影,庄稼汉将独轮车推到阴影下,从车上抽出一根支木,支在车把下面。直起身来,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

“最近越来越热了,我家的梨终于成熟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庄稼汉心里想。

“卖梨啦!又大又甜的酥梨,20文钱一个!”庄稼汉清清嗓子喊道。

“无量天尊,施主,化个梨吧。”走过来一个道士模样打扮的人。

庄稼汉看了道士一眼,见对方整个人萎靡不振,嘴唇都干裂着,嘣出血来,在太阳的炙烤下早已凝结成了血痂。

“我说,道士,我这梨可是上好的酥梨,又脆又甜,20文钱一个。”庄稼汉开口说道。

“无量天尊,施主,我没钱,我是来化缘的,化个梨吧。”道士边说话,边咽口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车上的梨。

“去去去,没钱还想吃梨?这里没有让你化缘的梨。”庄稼汉准备把道士赶走。

“无量天尊,施主,贫道可以为你的双亲祈福,保你的双亲健康长寿。”道士微微向庄稼汉躬身说。

“你快走吧,我没有双亲。”庄稼汉很不耐烦。

“无量天尊,施主,贫道可以为你家娘子祈福,保她不生病,给你生个大胖儿子。”道士继续说。

“我没有娘子,不用你祈福。你还是走吧,走吧!”庄稼汉转过身不理道士。

“无量天尊,贫道…”道士还没把话说完,庄稼汉更不耐烦了,训斥到:“你又完没完?烦不烦,去去去,我家就我一个人,你爱找谁化缘找谁去!”

“无量天尊,为了一个梨,你家的人都死光了?”道士有些生气。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行行行,你不走是吧?那好,我走,我走。”说罢,庄稼汉推起独龙车,收起支木,连车带梨推到了西南角的阴凉处。

正好时辰已经过了正午,地上的阴影开始向东转移。但此刻也是太阳炙烤最厉害的时刻,气温也变的越来越高了。

庄家汉支好独龙车以后,道士也跟了过来。又开口说:“无量天尊,施主,天太热了,化个梨吧。”

“没有,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你走你走,走,走走。”

这时候,周围有一些闲着没事的人都聚过来看热闹。有人说:汉子,你就化个梨给他吧,又能咋滴?庄稼汉瞪了说话人一眼,不言语。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个满脸胡渣的大汉,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肌肉,是附近摊上卖肉的。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对庄稼汉说:“歪!不就是个梨吗?给我拿一个,20文钱给你。”说罢掏出钱扔在独龙车上,顺手从庄稼汉手里夺过梨,走到道士面前,说:

“给你,20文钱,值什么?”

道士接过梨,也不客气,说了声“多谢”,就开始啃。三下五除二就把梨啃到只剩个梨核,这才缓口气说:“太渴了”。

道士提起衣袖擦擦额头的汗,对围观的人群说:“诸位,你们想不想吃梨呀?”。

众人一听,都乐了。心说这道士疯了吧?自己都没钱,还是别人送给他的一个梨,却问我们吃不吃梨?这不是笑话吗?

道士看了看人们的表情,笑笑说:“诸位别走开,贫道现场种梨给你们吃。”说罢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铲子,在地面刨了个坑,把吃剩的梨核埋了进去。填好土,用力踩了踩。然后问:“谁去提壶开水来?这梨马上就能好。”

众人相互看看,又相互笑笑,显然不相信这道士能种出梨来。有个破落户,平时喜欢惹事生非,现在听道士这么说,只想看看这道士怎么出洋相,当下从隔壁借来一壶开水给他。

道士把一壶水对着梨核埋的地方浇了下去,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时间不大,就见这地方长出一株树苗。再看时,这株树苗一个劲的往上窜,渐渐开支散叶长成一颗梨树。

道士继续闭着眼睛念经,众人眼看着这棵梨树开花结果,长出硕大的酥梨来。眼睛都看呆了。却是那个破落户喊醒了众人:“别愣着,都吃梨啊。”一时间人群像发现财宝一般拥向梨树,一树的酥梨瞬间就被抢光了。

道士看着众人抢完了梨,点头笑了笑。拿起刨坑的小铲子朝着梨树根部磕了两下,一棵梨树就被砍倒了。然后收回小铲子,朝着对面的小桥上走过去。

卖梨的庄稼汉也看呆了,回过神来以后后悔不已,心想,要是我给他个梨吃,让他把种梨的办法教给我,我还用幸辛苦苦种梨吗?悔不当初呀。

众人吃完梨以后都四下散去了。庄稼汉一阵失落,准备推着独龙车再到别的地方去卖梨。一转身惊呆了,满满的一车梨没了,一个都不剩的,没了!就连独龙车的一个把手都没了,这剩下一根把手怎么推呀?

一时间,庄稼汉脑子里一片空白,跌坐在独龙车旁边。半饷才想起来什么,急忙朝着道士离开的方向追去,桥下是一溪流水,桥对面是一片稻田。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呐?

庄稼汉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脑袋耷拉着,就差埋到胸脯里了。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独龙车上丢失的把手在地上扔着。拿起车把手大骂道士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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