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来到蒙自联系你，别误会，我是来考试的！”
一个月前我收到张海燕发来的的微信。
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我原本平静的心也泛起了阵阵涟漪。
毫无疑问，我是喜欢她的，从高中开始。
2010年，我以600分大神的身份去了县一中，学校给我免去了学费和学杂费，还给了我中信奖学金，开学报到那天我爸也是风光了一把，沉浸在一声声赞美中无法自拔。
可我……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这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学校，两分之差让我与市一中失之交臂，为此郁郁寡欢了整个暑假。
“宁做蛇头也不做龙尾！”
这是那个夏天我爸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而我妈总是让我爸给在市一中当副校长的大伯通个气儿，以寄读生的身份去市一中。
奈何我爸天生傲骨，不爱求人，不愿低头，哪怕是自己的亲堂哥。
有其父必有其子，与其靠关系去那边做二等学子，不如接受现实，老老实实去我的二流学校报道，实力不济，怨谁呢？
我爸在其他家长的夸赞声中渐渐迷失了自我，开始分享他的教子经验，其实在我的少年时光里，父亲的身影真的不多，他总是忙于奔波，也好在我够自律，基本没怎么让他操过心。
心不在焉的我瞥见一个扎马尾，穿着白色体恤牛仔裙的女生正拨开人群往报名处赶。
“不好意思，让一让，奶奶快点。”
“哎哟，你慢点儿，别摔了。”
后面的老妪吃力地跟在她后面。
我看得入神，怎么形容她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吧！
“同学，借过一下。”
我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一阵淡淡的清香从我的脸庞拂过。
我侧身让她经过，但我突然有了想知道她名字打算，竖起耳朵听了她和老师的对话。
“张海燕，七班。”我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吧。
对于她突然要来蒙自联系我这件事我很是纠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微信也是最近才加的，在此之前我们有1245天没联系了。
创业失败的我实在没脸面见她，况且最后一次分别时让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却在她的呼喊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赵漠寒你混蛋，你回来！
但我又很期待，期待再一次看到那张反复在我梦境里出现的笑脸。
也曾无数次想象过再次相遇的地点和方式，无论如何都要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或许这声对不起完全无法弥补我对她的伤害，但我还是自私地想让自己心里的负罪感少一些。
翌日。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的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不禁摇了摇头——这样怎么去见白月光啊?
一个星期没洗澡的我终于有理由好好洗个澡了。
刮了胡子，然后在凌乱的衣柜里翻找起我当年花光了仅有的积蓄买的西服，不过打领带却成了难题，这衣服没穿过几次，领带是她送的，也是她帮系的，只为了我能体体面面去面试。
我照着网上的方法大概是系上了。
拿着手机焦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叮……
她发来了一个地址——听风楼二楼。
并附上一段语音：要怂了的话就当我没发过消息给你。
她俏皮的声音让我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些，或许之前的事她都放下了吧。
我到了约定的地点，这是一家颇大的咖啡馆。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牛仔裙小白鞋的女人正在低头玩手机，旁边立着行李箱，提手上挂着棕色的风衣，可能也是刚落地就到这儿来了吧。
她感觉到有人靠近慢慢抬起了头，将头发捋到耳后，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廉价的戒指，没错那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我略显紧张，她看到我捂住嘴笑了。
“你干什么？相亲啊？穿这么正式！”
我尴尬地笑了笑，坐在了她对面。
“我……等下有应酬。”
我向来不擅长撒谎。
她站起身来到我面前，我俩凑得很近，她的秀发散落在我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顿时觉得喉咙干涩，不敢想象她现在都这么直接了吗？正在我心猿意马时她拉住我的领带：
此时服务员过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小姐，可以点……”
服务员话还没说完她立马回道：
“两杯冰美式，谢谢！”
她又看了看我。
“口味没变吧？”
我摇了摇头。
气氛瞬间又尴尬了起来。
她先开口：“过的还好吧！结婚了吗？”
“还好，没有。”
她的平静让我有些错愕，再见就算不能红着眼，但至少得红着脸吧？
主动离开的人久久不能释怀，反而是被离开的人先释怀了，我有些羞愤。
为了不让她看出我的窘迫我主动问起她来。
“你来考什么试?公务员?”
“科目四！”
“啊？”
“以前有个人承诺会给我一辈子坐他的副驾，不用自己开车，可那个人走了，我不得自己学开车吗？”
她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过往，一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我顿时间羞愧难当，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就去报名驾照，她也想跟我一起，可被她爷爷接去上海考托福去了，我就劝她，你不用考，你只需要坐我的副驾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是来蒙自考科目四，是因为某人明天生日啊。”
我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她却还记得。
“对不起……那时候……”
“都过去了，想想也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你一向恃才傲物，那天跟爷爷聊了那么久，能猜到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我……”
“但当时我真的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会坚定地选择跟我站在一起，毕竟之前多么坎坷的经历我们都挺过来了。”
“我当时得知你是个富家千金，我有点缓不过来，在我的印象里，你是父母意外双亡跟奶奶住在乡下的普通女孩，至少这样从心理上不会有距离感，况且你爷爷要把你送出国进修，我没理由成为你的羁绊，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而我，只会拉低你的生活品质。”
她苦笑。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咯?谢谢你放过我?别把自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好不好?那谁考虑我的感受呢？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凭什么你一个人就决定了！你就是越来越懦弱，如果是十八岁的你肯定不舍得我那么难过，十八岁的你为了我险些被学校开除，十八岁的你为了我单挑一群流氓，为什么那个什么都肯为我做的人却抵不住我爷爷的几句话！！”
她情绪上来，眼睛也有些湿润。
“可我们已经不是18岁了！”
我也没绷住，鼻子酸溜溜的。
那时候不仅仅是她爷爷给的压力，我爸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半身不遂，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在读书，家里的积蓄基本上拿去填给医院了，我妈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后来弟弟也是交给我带着。我呢工作也不稳定，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收入却与工作量成了反比，还得天天吃老板画的大饼，
那时候连睡觉都要靠酒精辅助，不然根本没办法睡个安稳觉。
就这些破事儿压在一块，当时真的无心儿女情长，我没有信心能照顾好她，海燕属于天空，不应该困在笼子里。
但这些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所以28岁的赵漠寒是不会爱上张海燕的对吗？”
“……”
“我要结婚了！来不来随你吧，反正之后我们就移民加拿大了。”
她说着就把脖子上的项链扯了下来㩙到我手里。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气冲冲地拉着行李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我：“你这个木头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我回过神来木讷地补了一句“新婚快乐！”
晚上我自己在出租屋开了两瓶酒咕咕就往下灌，没了，什么都没了，感觉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瘫软在床上。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我随手接了过来。
电话那头是她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你来一趟小龙岛，把你的礼物拿走！”
“不用了吧，这几年都没过生日。”
“叫你来你就来，婆婆妈妈的！”
嘟嘟嘟……
不得已，只能战战兢兢地去了。
开门后她第一句话就是：“我发现你越来越怂了！”
这是一套独栋别墅，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蒙自买了这套房子。
我大气不敢出只能乖乖跟在她后面，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盖着，看来是基本没人住在这里，钢琴架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上面是十八岁的她，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景区拍的，在观景台上比着剪刀手，那时候的她真的清纯可爱，是我心中纯纯的白月光。
神奇的是，我发现背景里那个路人甲刚好是我，这也太巧了吧，报到前我确实去景区逛了一圈。
我激动地拿起照片要跟她说这个惊天大发现。
然而。
“那是我们的的第一张合照，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原来你早就知道?”
“不然谁会搭理你那拙劣的搭讪！”
确实是我跑到七班去找她搭讪的。
“能……送给我吗？”
“拿去吧，反正又带不走。”
说着她又将一个礼盒㩙给我。
“我明天就要飞上海了，就不参加你的生日宴了，既然是生日礼物呢就得过完生日再拆知道了吗？”
我刚想说点什么她就开始把我往外推。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好，我可是人家的未婚妻。”
“燕……”
我话还没说完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去。
生日那天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喝到断片，直到前几天才想起礼物的事。
我飞速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封信，一张卡，和一把钥匙。
信上写：
胆小寒，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更有当担了，没想到还是跟离开时一样懦弱，昨天哪怕你有一句挽留的话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很遗憾，你还是一点没变。
我以前真不知道男人的底气绝大部分竟来源于金钱而不是身边站着谁，让我觉得幼稚可笑，或许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吧，所以呢我把我这些年攒的底气全给你了，当时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幻想的是我们在里面幸福生活的场景，所以登记的是你的名字，放心，不是用爷爷的钱买的，我才还完贷款没多久。
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大胆些，别纠结于身份地位这些乱七八糟的，爱就往前冲！
别了我的青春！别了我的寒！
我靠在墙角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