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夏铭看见这种生物时总是能清楚地记起现在的这个时刻。
在三秒前,这只狗的嘴还在她的狗崽子身上舔着,夏铭像往常一样地路过这家人户,扭头看见了新出生的狗崽子,狗崽子们很可爱胖乎乎的身躯在狗妈妈的庇护下像极了毛茸茸的气球。三秒后的现在,这只狗妈的嘴在夏铭的小腿上。在这的一秒前,夏铭看见狗妈起身撒腿就跑,不过终究是腿短了,也是被吓着了。夏铭的眼泪一下就冲出了眼睛,心中一闪而过的是恐惧还有后悔(今天为什么睡迟了,王群已经走了),夏铭哭出了声,这距离他上次的哭泣过了两周。
屋内的妇人听见自家狗子的低吠,不一会儿一个孩子的哭声传进来,她知道事情不妙,提起屋檐下一把扫帚就大步出了门,但是她还是晚了,孩子已经倒在土路上,小腿上挂着自家狗子的嘴,狗子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嘴周围的毛全竖起来,后腿用着力,眼睛死死盯住孩子恐惧的脸。
妇人一把把扫帚丢在了狗妈身上:“死瘟”!狗妈听见主人的呵斥一下就松开了嘴,嘴里发着低沉的“嗷嗷”声。妇人拉起在地上的夏铭抱在怀里拍了拍他身后的泥土:“小娃子啊,没吓着吧,不要怕哈,我把狗赶走了。你是老张家的孩子吧,回家记得和大人说,这个被咬要打针的哦。”
夏铭还在被狗咬的恐惧中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坐在位置上还能看见刚才狗妈的牙齿,那明晃晃的尖锐的牙齿,腿上的伤还痛着,刚才的妇人叫夏铭回去先去打针,但夏铭不知怎么想的就是执着地走向学校还装作没事一样。
这一天的日子是难捱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夏铭和王群一起走到了院子外的田坎上,陈小琼老人已经在小院外等着,看见两个孩子就立马跑过来,生气而焦急地拉住夏铭:“要不是刚才遇见你陈姨问你回来没,我还不知道呢,你这娃娃儿不爱说话就算了嘛,连被狗咬了都害羞回来说啊,来我看下。”说完,陈小琼老人就拉起夏铭的裤脚,小腿上的一排牙印就露了出来上面还有已经干痂了的血迹,夏铭眼睛里忽而噙满了委屈,陈小琼老人问他,他什么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耷拉着肩倔强而又气人。
陈小琼老人没有办法只好不再问,叫上了王群的爸开着摩托送夏铭到了大湾打狂犬疫苗,疫苗要连打五针,隔着七天就得又去,疫苗也不太便宜,陈小琼老人身上还没带够钱打了个欠条。等到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启明星早早的出现,像是蓝色精灵的眼睛。夏铭感觉着小腿上伤口的灼烧,摩托上的风吹迷了他的眼,一点点的泪花从眼里冒出来,但是他喜欢夏天傍晚的热风,中间带着草叶的气味还有一点水田的腥气。打针前的委屈就这样消失了,小孩子的心性又露出来,牙齿也露出来了,轻轻张开手去握住过往的风,在一路的颠簸中忘记了疼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