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在沉睡的夜里醒来,眼前还在回放着刚刚在梦中出现的场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仍旧是氤氲着花香与书香的校园,仍旧是充满温暖阳光的教室,仍旧是洋溢着青春欢乐的美丽面孔,只是那偌大的校园里,再也不在那些熟悉的身影,那空荡荡的、粉刷成花白的四面墙壁围成的空间里,坐着的却是一群陌生但一样天真的笑容。
在这种蔷薇科落叶灌木被人们赋予特殊的意义之前,青春就已经存在,就像这种如今叫做玫瑰的植物一样,青春也是绽放在生命历程中的短暂的美丽,娇艳却容易凋零,诱人却带着尖刺。曾经在无数个下雨的夜晚辗转难眠,而这样的一种情况在那时候却是不会出现。在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总不会有人去想似乎仍旧遥不可及的毕业,和那似乎永远不会出现的离别。即使有人稍微动了一下心思,也会立即被面前的重压拉回现实。高考是一座根本无法逾越的高山,就算你过了十八岁的生日,笑着在大学的校园里带着轻蔑的眼神回望那三年,你仍旧还站在那座山上,没有下来。因为那时候陪你一起爬山的那些人还在那里,还有那些青葱岁月里嗅过的花香,吹过的山风,看过的夕阳和日出,都在那里。
人生总要有那么一段岁月,当你在满头白发的时候回忆起来,仍能觉得热血沸腾,同时也会热泪盈眶。无所谓结果,无所谓追求锦衣玉食、衣锦还乡,只是单纯的为了理想所流过的汗、流过的泪,也会在感觉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的时候,因为同行人的一个微笑而再次迸发出的激情。无关功利,只为梦想。
随着渐渐将距离越吹越远的风,青春也在悄然散失着她的水分,原本饱和挺直的花瓣也渐渐变软,花枝也由青葱变得灰暗、干枯,只有上面那些尖刺,在跨过一格格六十分之一的脚步中越来越硬,让你不敢去轻易触碰。那已经锋利的尖刺,个个都像是毒蛇的尖牙,攻击一切擅自入侵它地盘的敌人。可总有人愿意以身犯险,在万物悄寂的深夜,连虫鸣都没有,连月光都没有,以为那些尖刺也已经陷入沉睡的时间里,去小心翼翼地抚摸那早已凋零的花瓣,再一点点深入,去抚摸花萼、花托、花枝,直到碰到那刺痛心扉的獠牙,才会恍然醒悟,它还没睡,或者说它根本不会沉睡,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在来犯之敌防御最薄弱的时候突然发动致命一击。刚好,你受伤了,而且很重。
所以你需要疗伤,就像受伤的猫咪要用舌头舔舐伤口一样,你也需要在深夜一遍又一遍安抚破碎不堪的心灵,却发现那早已失去的童真,那捉摸不透的无邪,还有其他疗伤的圣药,却在一夜之间全都让你丢在了来时的路上,现在需要的时候,却被告知禁止掉头。你在人生的旅途上无证驾驶,周围都是一群无牌无照的同伴,全都顺着河流的方向匆匆而过。幸而你还可以通过反光镜,透过后面滚滚洪流之中的罅隙,去瞄一眼刚刚路过的地方,有青草和花香,不过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映入眼帘的景色也越来越迷茫。
回想起来,高中最喜欢海子的一句诗,“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冻,山高水远,路远马亡。”因为很多人喜欢,很多人都伪做忧虑状地将这句诗带着各种腔调朗读出来。高中最喜欢一首歌,“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因为很多人都喜欢,很多人都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在放声歌唱,灿烂笑容之下却是声调颤抖的忧伤,在那本不该知道忧伤为何物的年纪里。高中最喜欢一个人,他就是无数次出现在少女公主梦里的白马王子,她就是一颗连一个微笑都会让人醉掉的星星,那个将你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的人,就是高中最喜欢的那个人,而且你知道,很多人都有一个喜欢的人,但只有你喜欢她。
“印象深刻的,永远是书写它们的时候——某个十六岁的晴朗的秋天下午,某个心绪不平的高三的晚自习,某个毕业之后的夏天的深夜——而经过了这一切,我常常不解的是,为何我们而今常常惭愧当年的种种矫情,但却又暗地里明白,当初身临其境的时候我们的体会的确是真实而切肤的。于是这只能归结为这样一个冷静的解释,那是因为我们长大了。那是因为,好多年前如锥子一般刻在我们心底的,所谓时光断裂的声音,成为了永远的回声。”
那时候我们为之疯狂的,而今回头去看,或许会有不解,但若使时针拨动回去,使年轮减少几圈,若能让我们回到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依然会选择,每天的披星戴月,如机器般固定的早起,直到木然也不停止的练习,连上厕所这样的大事都因害怕浪费时间而一忍再忍。这样的一段匆匆而过的时光,在它之前想到的,是好奇与憧憬,在它之后想到的,是留恋与怀念,而只有在亲自经历它的时候,才觉得好像这世界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可以让你能够这样奋不顾身地去努力了。就好像玫瑰只有在她怒放的那段时间里才能让人看得热血沸腾,而不是含苞待放时的羞赧,亦不是枯寂凋零后的惆怅。
嗯,在流年如梦的青葱岁月里,青春就是一朵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