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富：自始至终的专业觉察
当我某次在督导中说“我们在咨询过程中要始终保持专业觉察”时，有位学员让我具体讲讲什么意思。我说，我的意思就是：在心理咨询过程中，我们要始终知道我是心理咨询师，而不是老师或其他。再具体地讲就是，我要始终以自我提问的方式对以下四点保持觉察：
·我所面对的是不是求助者？
·我在努力解决的是不是心理问题？
·我是不是在协助而非替代？
·我是否相信心理咨询是一个过程？
请注意，觉察的核心是每时每刻且自始至终！
相比较于把来访者转变成求助者，让求助者始终保持在求助者状态而非再退回成来访者要难得多。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很多求助者会不知不觉地退回成来访者，不再认为自己有心理问题，寻求心理咨询只是希望别人做出改变。因此，就第一点和第二点而言，咨询师应该始终保持觉察，一旦发现求助者退回成来访者，要努力促使其回归——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只要不破坏咨访关系。我常用的方法是保持沉默，待来访者意识到我的沉默。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位因孩子休学而焦虑不堪的妈妈咨询，说着说着，就成了对丈夫十年前那次出轨的控诉。此时我就听着，没有共情甚至连同情都没有，她很快就觉察到了我的反应，问：“我是不是偏离正题了？”我笑而未答，她就主动地回到正题上来了。
让一个来访者转变成求助者并对此保持觉察状态，是心理咨询之所以能够起效的必要条件，这个说法无比正确！
第三点的关键是避免“被求助者依赖上而不知”，从而不是启发、引导、支持、鼓励求助者，而是成为替代者去解决求助者的问题。具体的操作是对诸如以下四点保持警惕，及早发现。
·不易觉察的依赖，比如：你帮我分析分析，我怎么就总是对丈夫不放心呢？
·阻抗形式的依赖，比如：你让我思考没有与他人搞好人际关系的原因，可我想不出来。
·间接形式的依赖，比如：你说我在毕业参加工作还是考研究生这件事上该怎么办？
·直接形式的依赖，比如：你直接告诉我离不离婚吧？
请注意，对依赖保持觉察不是拒绝依赖！有时候为了实现咨询目标，咨询师也可以在意识到自己被依赖的前提下利用求助者的依赖！
对第四点保持觉察，最大的价值在于会让我们在咨询过程中“不急”，尤其是在我们觉得进展不尽如人意时，这一点无疑对咨询师处理问题和对求助者示范都非常有意义。另外，当我们处于心理咨询是一个有起有伏的过程，就对那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保持信心，并以此来带动和影响求助者。当然，这样的觉察也会使得我们鼓励求助者遵从疗程设置，而对于脱落的求助者能够理性反思，总结经验和教训，而不至于灰心丧气。
李克富：舒适感
前几天去某单位讲课，去的有点早，就和某位领导聊天。这位领导说曾经听过我的课。她说那个时候她刚参加工作，那次是被领导抓差去听课的。她说那是上级部门举办的一次大型活动，领导突然有事不能参加了。
虽然不清楚是哪一次，但这种大型活动的场景我是熟悉的。活动的流程可能简单也可能复杂，但我讲课一般都放在最后，说好听是压轴，其实就是为这次活动打酱油或填充时间的。有些不太重要的活动，主办方也会让我在前排甚至主席台上正襟危坐，我也会像领导一样机械地鼓掌和面对镜头。我最熟悉的场面是，还没等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我的讲座，领导就已经起身离开了。这个时候，如果还有领导能够跟我打个招呼或说声再见，我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遗憾的是，能从领导那里获得这种感觉的机会是稀罕的。
这位领导说，其实那次她也是可以跟着其他领导一起离开的，留下来是因为碰到了一位朋友，她们俩都是替补参加，待领导们离开后，她们就由前排移到了最后，准备在我讲课的时候说说话。
她说，没想到我没讲多长时间她和朋友就都被吸引了。为了佐证这种吸引力之大、之深刻，她给我举了个例子：“朋友那天没带纸笔，那个时候用手机记录还不方便，就向邻座借了支笔，又向我借纸。我不离身的是男朋友送我的一个笔记本，很珍惜，可我不得不撕了一页给她，没过多久她就记满了，又问我要，我又心疼地撕给她。”她说，前不久刚在一次聚会时又碰到这位朋友并说起此事，朋友说，就是从那次起，她养成了随身带纸笔的习惯。
让我相信她不是在给我编故事的，是她讲了我那次讲座中所讲的一件事。她说，我讲过一个开7系宝马的女性，在等红灯时涂完了口红又抠鼻孔，结果被我给看到的例子。这个例子我的确我常举，但那是在十多年前，现在我在（再）讲“乔·哈里窗”的“自己不知却别人知道”（盲区）时，早已用更生动的例子替代了。
她说，我讲的这个例子让她体验到而不是理解了古人所说的“慎独”。她还说，现在自己经常给下属说，慎独就是要时刻意识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尽管我们不知道这双眼睛是谁的、这个人在哪里。最后，她说我那次讲课让我和我的朋友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也改变了我们两个人。
听她这么说，我觉得已经不是总结而是升华了。
我被她说得飘忽忽的，那感觉要比受宠若惊美妙得多。
昨天我把这次经历和这两种感受与两位学员进行了分享。我提了一个问题：是什么让我产生了飘忽忽的感觉？在技术或可操作的层面，要想让别人有这种舒适感，具体应该怎么做？
人家这位领导用行动演示了过程并给出了答案。
李克富：四副常备的眼镜
从认知的角度讲，心理困扰源于看问题的方式，就像错戴了眼镜：有人只盯着自己的委屈，把别人的善意当空气；有人从不想对方的难处，矛盾只会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有人遇事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冷静分析”的缝隙都没给大脑留；有人眼睛只瞅着眼前这点事，早晚被大局狠狠教做人！
这些因错戴了眼镜所造成的困扰当然可以通过戴上恰当的眼镜来解决。咨询师需要有四副眼镜常备，给来访者戴，而自己则是不能摘下。
第一副：搞懂自己要啥的“自我镜”。这副眼镜帮我们向内看，弄清楚自己真正的需求和感受。
很多人遇到问题时，第一反应是被情绪带着走：愤怒、委屈、焦虑……情绪本身没有错，它们常常掩盖了我们真实的需要。比如，夫妻吵架表面上是为家务分配不均生气，深层可能是需要被尊重和重视。
戴上自我镜时，不妨问自己：我此刻的真实感受是什么？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件事对我这么重要？
了解自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起点。只有先读懂自己的内心戏，才能避免稀里糊涂地被情绪带跑。
第二副：把自己当别人的“换位镜”。这是化解人际矛盾的利器。人与人之间的许多冲突，都源于我们只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孩子沉迷游戏，父母看到的是“不务正业”，孩子感受到的可能是“在虚拟世界获得的成就感”；同事拒绝帮忙，你可能觉得对方不近人情，而对方可能正承受着你不知道的压力。
戴上换位镜就是尝试站在对方的位置，用对方的视角看问题：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想？有什么感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
这不是要求你赞同对方，而是通过理解，让矛盾从“你对我错”的对抗，变成“互相理解”的台阶。许多看似无解的矛盾，换位思考后往往迎刃而解。
第三副：跳出情绪当裁判的“旁观镜”。深陷事情之中时，很容易被情绪淹没，失去判断力。这时需要戴上旁观镜——想象自己跳出当下情境，作为一个客观的旁观者来观察整个事件。
研究表明，用第三人称自言自语（如“他现在感觉如何？”）比用第一人称（“我感觉如何？”）更能帮助人们调节情绪。
下次情绪激动时，试着想象自己是朋友中的调解者，或者想象正在观看一部关于自己生活的电影：这个人物为什么生气？冲突的根源是什么？怎样解决对双方最有利？
保持这种心理距离，很多问题会变得清晰起来：谁对谁错、如何解决，往往一目了然。
第四副：站在山顶看迷宫的“全局镜”。这副眼镜最重要，也最难戴。它要求我们跳出眼前琐事，从更长远、更广阔的角度看问题。
生活中，我们常常纠结于眼前的得失：一次争吵、一个项目失败、一时的尴尬……但如果放在人生的长河中看，这些事还如此重要吗？五年后，你还会记得今天为什么生气吗？
全局镜就是让自己站到山顶俯瞰整个“人生迷宫”：哪些是真正重要的？现在的选择对长期目标有何影响？眼前的困难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
这副眼镜帮我们区分“重要的事”和“紧急的事”，避免因为盯着眼前的小事而迷失了大方向。
切记，四副眼镜并非孤立使用，而是需要根据情况灵活切换：遇到情绪困扰时，先戴自我镜了解自己；人际矛盾时，加上换位镜理解他人；情绪激动时，用旁观镜冷静分析；做重要决策时，要戴上全局镜把握方向。
每个人都有这四副眼镜，只需有意识地佩戴。希望下次感到困惑、愤怒或焦虑时，能想起这四副眼镜，选择合适的一副，看清真相，走出困境。咨询师的工作，很多时候就是帮来访者找到并擦亮他们自己的这些“眼镜”。
李克富：摘下眼镜看一看
老花镜的英文单词有两个：reading glasses和presbyopia glasses。我更喜欢前者，我戴老花镜就是为了阅读，吃饭、看人和看电视时，我都不会戴。刚戴老花镜阅读时我总有种奇怪的想法：戴着老花镜阅读，我的确是看得更清楚了，但是我和阅读物却隔着一层玻璃，从某种意义上讲，老花镜让我远离了我所阅读的。
好在，随着年龄增大，我阅读的时间并不多，因此更多的时间我不需要戴老花镜，没有那层玻璃的隔阂。
以上啰嗦是为了接下来要分享的这件事情。给一位学生做案例督导，案例报告她写了几千字，运用各种理论那个初中男孩厌学的成因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只咨询了两次就脱落了。
那天的督导就从我戴老花镜切入，然后转到她所戴的近视镜上。
她告诉我已经戴近视镜20多年。她不像我，是除了睡觉之外，总是把近视镜架在鼻梁上的。跟她比较，我尽管年龄大不少，但我戴老花镜的时间和跨度都要远比她少得多。她承认，现在离了她那副厚厚的近视镜，看什么东西——当然包括爱人和孩子的脸——都是模糊的；她也承认，只有隔着那层具有矫正她近视的玻璃，她才能把这个世界看得清。
我跟开玩笑她说：相比较而言，你每天戴着近视镜所看到的爱人和孩子，远没有我所看到的真实，因为我看我的爱人和孩子时不戴老花镜。也可以这样说，只要你戴着你的近视镜，你看你的爱人和孩子，无论看得多么清楚，但你和他们之间却总是隔着一层。
她没有否认，想了想，问：“老师是在给我讲物理心理学吗？”
我说：“我可不是韦伯或费希纳，我讲的算是文学心理学，这是个比喻。我想通过这个比喻，让咱们都时刻提醒自己：当我们戴上一副心理的眼镜之后——无论戴的是近视镜、老花镜还是诸如放大镜、显微镜、望远镜之类，我们所看到的尽管非常清楚，但常常远离了真实，或者与真实隔着一层。”
她沉默。
我问：“你觉得，在咨询过程中，是我们把来访者的这个人看清楚优先，还是我们真实地去感受来访者优先？”
回答这个问题没有难度，但问题不在于如何回答，而是在咨询过程中是否能够意识到或者做到。
这位学员是动力学取向的，我说：“假若把督导换作咨询，面对你这样的来访者，我会非常不舒服。”
她问为什么。
我说：“当你昨天把认真准备好的督导案例交给我时，是否想过，这么多的文字，如果看完的话，我得戴着老花镜看多长时间？”
她笑，没有回答。
我继续逼她回答，那毕竟是5000多字。
她吞吞吐吐地说：“那得把小时吧。”
如果这个说法是认真的，她显然高估了我的阅读速度。
接下来就谈到“反移情”：我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感受，她便可能去思考并体验来访者对她的感受，继而她才能从体验而非理论层面知道什么是共情或感同身受——那便是摘下眼镜看到的世界。
李克富：眼镜的类与种
心理咨询师所戴的眼镜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心理学的眼镜，另一类是心理咨询的眼镜。以开车为例，心理学的眼镜是让我们看清楚汽车原理的，主要包括汽车的组成和为什么汽车能启动、能制动，也就是关于汽车的是什么和为什么的；心理咨询的眼镜是让我们看清楚如何开车的，诸如各种交通规则。
现代心理学由生物视角、认知视角、行为视角、全人视角、发展视角和社会文化视角构成，也就是说，当我们戴上现代心理学这类眼镜后，就会从这六个角度来看世界。至于具体能够看到什么，《津巴多普通心理学》的第一章以拖延症为例做了非常详细的讲解。我想，面对任何一个心理问题：
（1）我们都有必要做到从这六个视角去（全面）看待，也就是从六个视角去思考这个心理问题是什么、为什么，然后结合这六个方面给出一个有利于问题解决的描述和解释。
（2）而且，当别人——主要是来访者及其重要他人——在跟我们谈论任何一个心理问题时，我们要能够通过TA所谈的内容，迅速识别出TA所戴着的那种眼镜。比如，面对一个总是不守纪律、完不成作业的孩子，母亲认为这是严重的行为问题，可能和大脑结构、神经递质失调有关，觉得必须带着孩子看医生，但是父亲却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孩子只是调皮而已，还说自己小时候也这样，长大就好了。孩子母亲所戴的就是生物的眼镜，父亲戴的则是发展的眼镜。接下来，我们让他们意识到除了他们戴的这副眼镜外，还可以分别戴上其余五副眼镜去看待孩子的问题。
心理咨询的眼镜指的就是不同的流派。没有人能够说清心理咨询到底有多少个流派，而且也很少有人坚称自己只是某个流派中的一员而不涉及其他流派。对此，我觉得，能够意识到心理咨询的眼镜不只一种、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所有咨询师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不只一种即可。一个咨询师的理论修养和实践能力，就体现在能够熟练运用自己所拥有和所戴着的眼镜来观察、解释和解决问题。
教科书在讲到“职业倾向对理解资料的影响”时说过一段话，这段话对我影响很大，摘录作为本次涂鸦的结尾：
非专业的观察者，他们只是依据日常生活的概念，从自然的角度看问题；从医疗或病理学的角度看问题，他们倾向于求助者有病；从行为主义心理学或教育工作者的角度看问题，容易强调求助者是学习、行为或认知方面的障碍；生物学取向的心理学工作者，倾向于从人的发展生长角度看问题，认为问题的关键是自我发展上受到阻碍；持生态学家或生态学观点的人，他们觉得求助者的问题是与环境失去了平衡，等等。很显然，上述不同出发点的看法不但包含着不同的目标，而且也有不同的方法以及不同的疗效标准。
李克富：换副眼镜看世界
不同的理论和知识，对我们而言，其实就是一副副性质和程度不同的眼镜。一旦戴上这样的眼镜，我们能够看到什么和看到的清晰度，就取决于这副眼镜的功能和度数了。比如，戴上墨镜和戴上近视镜所看到的不一样，戴上不同度数的近视镜所看到的清晰度也不一样。
眼镜就是一种能够让我们看得更清楚的工具，是我们视力的延展。显微镜、放大镜、天眼，都是性质和程度不同的眼镜。现在的眼镜，其功能和清晰度正在随着科技的发展而日渐扩大，比如VR眼镜，就能让我们看到一个魔幻的世界。我想，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有一种具备X光透视功能或超声功能的眼镜，戴上就能看到一个人的骨骼或五脏六腑。
听我这么一讲，估计谁都知道，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其实是被我们所戴的眼镜过滤之后的世界，而非世界本身。但是，无论我如何讲，都少有人会意识到，正因为我们戴上了某副眼镜，那些被这副眼镜过滤掉的，我们就看不见了，而我们看不见的，我们也就常常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眼见为实是很多人终生无法突破的苑囿。
所有感知不到的存在，对我们而言，就相当于不存在。哲学家说，存在就是被感知。
我有个习惯，每当累了或困了，都会用手去揉眼睛、去抹脸。我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我感知不到我手上那乌央乌央的细菌。如果我戴的眼镜具备显微功能，让我能够看到那些细菌的存在，至少会在揉眼抹脸前先用香皂洗洗手。
每个人都是戴着不同的眼镜看待这个世界的，因此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相。通俗地讲，“真相”就是我们看到一少部分的与我们看不到的一大部分的和，据说只有佛才能看到。我们不是佛，但如果我们能够在看的同时，还能想到我们看到的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而大部分真相我们是看不到的；如果我们想看看那些我们看不到的，有个办法是换副眼镜再看，那么，我们就行走在了成佛的路上。
每当听到父母说自己的孩子或孩子说自己的父母、妻子说自己的丈夫或丈夫说自己妻子、领导说自己员工或者员工说自己的领导……，我都会让他们换副眼镜再看。能够做到的，都是些具有慧根的人，是具备成佛潜质的；在我努力下还做不到的，我就管不了了。
心理咨询师也是如此。给学员督导时，经常听到非常全面的描述和非常精彩的分析，但却常常远离咨询目标。这个时候我会问：“是否想过被你的理论眼镜所过滤掉的那一部分？是否想过换一副眼镜呢？”
当年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女性，在第7次咨询时，突然对她的前任咨询师极度贬低，尤其是外表。我当时觉得咨询关系已足够牢固，就尝试着指出这是她以自我为中心作祟，但是效果不好。在接受督导时，老师问我：“如果戴上动力学的眼镜，你觉得会看到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立马看到了“置换移情”。
这让我意识到，求助者所贬低的，不是我那位同行，而是我自己！
李克富：“尤利西斯契约”的运用
前不久脚气犯了，这本来是件隐私的事情，我不想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但很快就被抖音知道了，开始不断地给我推送脚气的各种症状和危害，当然最终目的是让我购买各种治疗脚气的药物，有几种还真让我产生了想买的冲动——要不是我老婆不断地提醒着、讽刺着、打击着，我估计就早就买了！后来遵从老婆的建议吃了一盒斯皮仁诺了事。
坚决不要自己在抖音上购买价格超过100块钱的东西，这是老婆前几年不断给我的警告，因为我总是买买买、总是上当，尽管每次上的当都不一样。当打开包装，看到实务与广告宣传的悬殊如此之大后，我会后悔，也会退货，更会下决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但是……
那么，我的这种强迫性的购买行为是如何止住或改变的？比如这次犯脚气，我购买的冲动还在，但没有付诸行动。
这与我咨询过的一个案例有关。
十多年前，有位处级干部因为太爱面子找我咨询。他爱面子的典型表现就是不敢和不能拒绝。他告诉我最近的发生的一件事情是，一位老乡希望他给自己即将毕业的儿子在他们单位安排一份工作，其实这位老乡跟他的关系一般，而他深知在自己这样的事业单位安排一份工作绝非易事，但他没有拒绝。老乡一看他答应了，就安排他和儿子见了一个面。当然，见这个面的主要目的是老乡想表达一下心意，而对这份丰厚的心意，他其实一点都没动心而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对此他倒是敢于拒绝，但却没能拒绝得了。
自此，他就陷入到极度的焦虑当中。随着老乡儿子毕业临近，尤其是老乡三天两头地、委婉地催促，和不断地用一些小礼物来施压，他的焦虑日渐加重，以至于每日甚至梦中想的都是这件事，已严重影响了工作和生活。
我问他：“你都为老乡儿子找工作这事儿做过那些努力？”
他很坦诚，告诉我他只是在想“这事得找找我们分管部门的领导”，甚至想过“把老乡送给我的东西转送给领导”，但从来没有变成行动。
我问：“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现在才找我咨询？”
他说，最担心的就是人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而自己又办不了，结果给人家耽误了。他还说，他曾给自己的姐姐耽误过大事，当时姐姐求她办时他就知道自己办不了，但没拒绝，姐姐也就没再找别人，结果错过了时机。“好在是自己的亲姐姐，没有埋怨我，但我愧疚不已”。
以上两个问题算是我对他心理健康水平的评估。我由此判定，单纯跟他交流，这事无解。
我问：“你老婆知道这事吗？”
他答：“给姐姐误事她知道，但现在这事我没跟她说。”
我问：“如果她知道会怎么做？”
他答：“让我委婉或者直接拒绝。”
我说：“你老婆的心理很健康。”
于是，我就跟他达成一致，这事让他老婆处理。当然，达成一致的这个过程非常艰难。好在，他能知道：给人家误事，有可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这要比自己的面子重要！那天，就当着他的面，我跟他老婆通了电话，老婆听完肯定地说让我放心，一定会处理好。事实也很快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案例让我思考，那次心理咨询的价值在哪里。
答案是让他老婆加入——如果没有那次咨询，确切地说，如果没有我现场的督促，他老婆不可能加入！
回到我止住了“自己在抖音购物的行为”上来。我之所以能做到，也是因为老婆的强行加入，比如这次在我产生抖音买药的冲动时给我开了治疗脚气的药。
面对想解决而自己又不能解决的问题，让外人协助，这是“尤利西斯契约”的运用。它的有效性毋庸置疑，难点在于当事人得先不拒绝这个提供帮助的外人。
李克富：察言与会意（上）
今天和明天的涂鸦载于2017年7月份《神州》杂志，那时我在禅修。诸多体验和收获，我会融进这次“察言·观象·会意”心理阅读提升班中。
得意忘言，得意忘象
“中国禅”的创始者是六祖惠能。达摩是禅宗的初祖。有必要说明，“禅宗原意不是宗教之‘宗’，而是‘藉教悟宗’的宗旨之意，禅以佛心为宗，又称‘心性宗’”（《禅舍》第285页），所以“中国禅”不但是“非迷信”“非学术”，也是“非宗教”。
自跨入“中国禅”之门，借师父的书和口，我知道了祖师所译的经典臻于“得意忘言”“得意忘象”妙境。
当时就想：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
想到了《易经》的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是由图和文字组成。卦中的图叫卦象，简称为“象”而文字就是经文，称为“言”。而经文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意”，也就是经文的意义。
“得意忘象”的说法由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王弼提出，望文生义的理解就是一直纠缠在经文和卦象上而走不出来，那就是还没理解到经文的本意。
那何为“得意忘象”呢？
禅门用“得意忘象”“得意忘言”来说明鸠摩罗什法师译经的特点，如悟羲老师《中国禅》一书介绍：
公元401年5月，后秦王姚兴发兵姑臧，点名要请鸠摩罗什法师，10月，罗什法师由弟子僧肇陪伴奔赴长安。法师不曾带一本经卷入中土，他带来的是他对大乘佛法的非凡领悟。十二年中，罗什法师在一众弟子的协助下译出大乘经论，其译文流畅优美，法师得意忘言，得意忘相，得意忘想，文词达佛意而精妙，这是法师结合中国文化而形成的独特的翻译方法，亦是对原典的再创作。
由此大乘佛法真正深入中土人心，令到文人士子惊叹不已，纠正了四百年来中土用道家、儒家和玄学的概念、名词去格义佛经的局面，避免了佛法和中国本土玄学由于共用名词给学者带来的混淆，罗什法师费尽心思创立的许多佛法专有名词，例如烦恼、觉悟、解脱、悟道、世界等，沿用至今。
今天家喻户晓的《金刚经》《法华经》《维摩诘经》等经典就出自罗什法师。
“得意”便是随心而出，随机而化，随境敷演。“忘”便是不执一相，无住而生心。
对我自己的启发就是，“得意忘象”，或更具体的“寻言以观象”和“寻象以观意”等，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具体的欣赏或批判（而非批评）的路径，使得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有了一种方法。
这种方法可以归纳为：察言-观象-会意。
“察言”就是弄明白文字所表达的是什么，“观象”，观察或思考作者如何表达，为我们读者构建了一幅怎样的图画，而通过察言和观象，我们如果能够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也就是为了什么，就算是“会意”了。
欣赏诗词：察言观象会意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首七言绝句我们耳熟能详。“察言”不难，就是四句共计28个字，浅显易懂；哪怕是第一次阅读，也能够“寻言以观象”而知道它所描写的正是西湖的美景。可，在完成了“观象”之后，您是否思考过：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您是否能够通过“寻象以观意”的方法，跨越时空而与南宋那个叫杨万里的人“会意”？
诗的名字叫“晓出净慈寺送林方子”，明确指出了时间、地点和人物。
林子方何许人也？杨万里为什么会在彼时彼地为他写这样一首诗？到底是一时兴起有感而发，还是另有深意？
如果您像我这样热爱“中国禅”并且也在身体力行地禅修，就一定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因为在任何一个禅修者看来，“一切经典皆有浅义，即文字上的意思；有深义，即文字里的意思；还有密义，即文字背后的意思。”（《禅舍》第173页）
一个禅修者，是不会在“密义”前止步的。
据考证，林子方举进士后曾担任直阁秘书（负责给皇帝草拟诏书的文官），而时任秘书少监、太子侍读的杨万里是其上级兼好友，两人经常聚在一起畅谈强国主张、抗金建议，也曾一同切磋诗词文艺，两人志同道合，互视对方为知己。杨万里写这首诗就是为送即将去福建赴任的林子方而在净慈寺话别，大约是1187年或1188年。（林湘凡：杨万里诗里的林子方是谁？）
有了这样的历史背景，再设身处地地想想好友将从繁华的京城去边缘的福建上任，是否让我们意识到作者其实是在向林子方做出某种暗示：作为政治和文化中心的京城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身为草拟诏书的“京官”，就算是一朵普通的荷花，也会因上接天子而被太阳映红。
这是在向好友表达一种遗憾呢？还是早日回到京城的提醒？
没有人知道，禅修者会对此参究不止。可惜，林子方没有参透杨万里诗中的密义，从此也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和历史的长河之中——如果没有那首诗，有谁会知道这个叫林子方的人呢！
啰嗦这么多，是想通俗地说明“会意”的过程和价值，并借此想说：看师公的禅画，其实也是在与师公“会意”。
“诗画本一律”。
李克富：察言与会意（下）
昨天和今天的涂鸦载于2017年7月份《神州》杂志，那时我在禅修。诸多体验和收获，我会融进这次“察言·观象·会意”心理阅读提升班中。
参究禅画：观象察言会意
但接下来要说的禅画，我却无法通俗，因为对我这种刚入门的禅修者而言，通俗就难免庸俗。而一旦庸俗，就把师公的禅画亵渎了。
好在，有我悟羲师父在。为防我们这些弟子把师公的禅画做庸俗化地解读，师父早已把《雪山静岩不二禅画释义》（下称《释义》）写就。
师父说，“禅画”在“禅”不在“画”。禅画就像经典一样，“是禅师教化众生的方便之一”（《释义》第66页）。
禅画不能因“看”而懂，得靠参究。
参究，是与禅画相应者“身体内每个细胞都参与进来，不仅仅是眼睛和耳朵在工作，而是每个细胞一起亲近智慧，每个细胞都自发和智慧相应，这样才能契合进生命里，帮忙智慧的一层层打开。”
如果您没有参究的经历，可能觉得有点玄，会问：怎么知道每个细胞都能相应呢？
我师父告诉您：“如果参究仅仅是眼、耳的工作，看一会眼睛会累，听一会耳朵会疲劳，这就是入眼、入耳不入心，看和听的难记住，而如果是全身心参与参究经典，则会越参越放松、越释然，有时会手舞足蹈，开怀大笑，不自觉去浮一大白者有之，这就是’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参究的妙处非身临其境者不能知。”
拜师时我还没有看过禅画，但是读了不少书。师父就以参究经典和普通读书有什么不同给我讲解，打了个比方：
“这就好比是普通唱歌和禅颂之别，普通唱歌是一种爱好，你可以在家里唱，卡拉OK唱，只要唱得高兴便可，这和嗓子有关与智慧无关。普通唱歌是耗气的，而禅颂是种运气修炼法，需提振丹田之气和周围气场共振。故，普通唱，唱时舒服实则耗气，颂禅颂时感觉累，常炼则大大帮忙气息畅通。
“普通人看书也一样，为了兴趣看，看完一本换一本，能记住多少？领略多少呢？作者是作者，读者是读者，互相不搭界。参究则不然，参时不提倡换书，要点是重复！读者和作者要融为一体才是，先感觉这书就是为‘我’写的，再感觉这书就是‘我’写的，‘我’就是作者，这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书，最后‘我’带着‘我’的书去利众。
这就是通过参究完成生命的传递，在这样重复传递的过程中，读者会突然遭遇某一刻的豁然，明白生命本来无隔，自与他，完全可以同心。”（《禅舍》第174页）
万物一理，参究经典与参究禅画无异。
作为师公的传人，毕竟师父是最懂师公的。师父之“言”尽管只是其个人“对禅画的所思、所想、所悟”（《释义》第61页），但恐怕没有比师父的“分享”更有助于我们会师公禅画之“意”。
先消除心中的“咕咚”
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
说的是一只正在睡觉的兔子，突然被“咕咚”一声惊醒，吓得急速狂奔，边跑还边喊着“咕咚来了”“咕咚来了”，于是很多动物也跟着跑了起来。
可以想象，如果这样跑下去，即使没有咕咚伤害，也会自己把自己累死！
在奔跑的过程中，有个智慧的动物似有所悟，提醒大家：“我们害怕‘咕咚’，总得知道‘咕咚’长什么样啊！”
有些动物止住了。只有这些知“止”的动物才可追问那只兔子“咕咚”是怎么回事儿，也才可能带领大家回到那个发出“咕咚”之声的地方去看看“咕咚”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我就没必要啰嗦，回去一看，“咕咚”只是一颗树上的果子掉到水里发出的响声。
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面对当下社会那么多内心被“咕咚”所惊扰的人，这个故事的现实意义已经远远超过其寓意。
《大学》有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很多人之所以精神家园荒芜而无所“得”，就在于不知“止”，也就不能“定”和“静”。
知道了这一点，就能理解为什么“禅画十三境”修养的第一境是“静坐”。
好，请您好好看看我师父写的《禅画十三境》吧！
李克富：让“言”成“象”的意识
如果你听我说“庞贝氏病”，尽管你没有患过、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能知道那是一种疾病。这时候，你的头脑中至多会出现某些（个）“病人”的样子，而不可能出现某些（个）“庞贝氏病人”的样子。这就是你不能由“庞贝氏病”这个“言”转换成与之相匹配的“象”。
如果你知道这个病的某些（个）症状，比如有呼吸困难、脊柱侧弯，你头脑中出现的那个象就会清晰一点；如果你见过这种病人，那个象就会更清晰、更具体；如果你得过这种病呢？哈哈。
前几天我的助手说她的前额刺疼且轻微红肿，一碰触便加剧。我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刺毛虫皮炎，就跟她说她这是“被巴结毛子给巴了”。没想到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巴结毛子”，自然也就不知道巴结毛子是如何“巴”她的。又尝试着换了几个说法，比如“沙巴架子”“洋辣子”，她都没有听说过，直到我在网上搜了图片给她看，她说她的老家叫“麻蛰子”。我想，如果我跟她说她是“被麻蛰子”给“蛰”了，她就能不但知道我在说什么，还会清晰地出现那种带有毒刺虫子的象。
由言而成的象是一种记忆，是对过去经验的反映。
让言成象的前提是：过去曾听说过、见到过、体验过“此言”所描述的“那些（个）象”。
如果不能把《受戒》中的那些言变成我们头脑中的象，读这篇小说还不如读一篇中学生作文。作为一个北方人，我见过且吃过采摘后出售的荸荠，也知道它生长在水里，但却没有见过水中生长着的荸荠是什么样子、淤泥中的荸荠是如何采摘的。至于小说中说到的茨菇，我第一次读到也不知道是个啥东西。
不知道，怎么办？
言不能变成象，怎么办？
问一问、查一查！
请注意，这里涉及到一个核心问题，这也是举办此次“察言·观象·会意”心理阅读提升班的试图解决的问题之一。这就是在知道自己不知道后能够问一问或查一查的意识。
它分两个层面。一个是：你能意识到他人之言非你所言吗？另一个是：你能意识到让言成象是一种必须吗？
我们以心理咨询为例。
先说第一个。求助者说“很焦虑”，如果你意识不到他说的跟你理解的会有很大的不同，你就不会追问。结果可能就是，他说的“焦虑”其实是你所理解的“抑郁”——要知道，焦虑和抑郁并非教科书描写的那样泾渭分明！更何况那个“很”字：在你看来可能是9分，而他只有4分；在你看来是表示程度，而他的本意却是在告诉你持续的时间。
再说第二个。为什么意识到“让言成象”是一种必须？因为不能成象，咨询中的共情就无从谈起——看似互动，其实是各说各话，鸡同鸭讲。
意识到让言成象的目的，达到让言成象的目标。
明确目的和目标至关重要。有效的阅读如此、有效的咨询如此、有效率的生活亦如此。
李克富：“观象”之“象”
“察言·观象·会意”心理阅读提升班今晚开课。
两天前，我就把汪曾祺的小说《受戒》发到了群里。我选这个短篇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故事发生在江苏高邮，而本次课程的学员大都是山东人，对江南水乡并不熟悉。
我认为，当心理咨询师面对来访者时，就相当于一个北方人面对一个南方人或者相当于一个南方人面对一个北方人，由于没有对对方所处环境和文化的切身体验，了解或理解的程度至多就像一只井中的蛤蟆理解另外一个井中的蛤蟆。这一点，我想学员们在读《受戒》时不一定能“意识到”，也因此而难以感受到这个短篇好在哪里、妙在何处。
作为第一课，我今晚的任务之一就是让大家意识到！
“意识到”不是“知道”，它是在觉醒状态下能够觉知到或觉察到，是一种基于当下的体验感、带入感、融入感，是置身其中、感同身受。如果用可操作的心理术语来表达，那就是：它能够唤醒我们的记忆，从而在我们的头脑中产生一个画面，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呼之欲出、惟妙惟肖……
这就是表象，也就是我要讲的“观象”的那个“象”。
表象就是形象记忆，它是想象的材料，而想象则属于思维。如果没有表象，我们的想象就成了无源之水。
表象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心理学告诉我们，表象是可以在我们头脑中像我们玩玩具一样操作的；我的临床实践则证明，表象的唤醒和丰富，也是完全可以通过训练来实现的。
《受戒》中有一段是描述男主人公看到女主人公留在田埂上的一串脚印的，汪曾祺说“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至今也无法形容当我第一看到这段描写时的心灵震撼——它立马让我回到了17岁甚至更早，我就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和尚，看着那串脚印，春心荡漾，诸多没羞没臊的画面开始在眼前浮现。
但很多人却没有。他们看到这段文字（“言”）时一带而过，没有出现像我一样的画面（“象”），当然也就不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意”）。
不是吹牛，我的确能够让他们像我一样有，甚至比我更丰沛。比如，我这样提问：“这段描写让你对自己的初恋有哪些（个）画面出现？”或者问：“你是在什么时候或什么地点的哪个具体细节春心萌动的？那个画面能出现吧？”
没有一个正常人不会出现，尽管那些（个）画面不一定能说得出口。
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我经常会让求助者出现某个画面——主要是让其痛苦的画面，然后去修改这个画面。
前者叫唤醒，后者是操作。
我觉得一个咨询师最重要的一种能力便是视觉化。这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能够把自己所描述的对象可视化，无论让别人听起来（语言描述）还是看起来（文字描述）都仿佛身临其境或就在眼前；二是当听别人——主要是来访者——的描述时，真得能够看得见，也就是以画面的形式出现。
如果我说，当面对“抑郁症”时，我头脑中出现不是三个字，也不是那九个症状，而是像歌中唱的那样——“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你信吗？
得信！
经过今晚的课堂练习之后，你也能做到。
李克富：重在提出问题
从遇到问题到解决问题，中间有两步，即：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问题都是指problem，提出的问题和回答的问题则是指question，尽管都叫“问题”，但不是一回事儿，同名而已。
很少能够有人会想到，遇到问题时能够提出问题，这是一种由具体到抽象、由感性到理性的能力，反映着当事人的心理健康水平。心理健康水平高的人才能够提出问题，比如会问：“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这么焦虑？我该怎么办？”而那些心理健康水平不高甚至不正常的人会被问题所湮没、被问题所裹挟，是不可能提出问题的，他们也不会自己回答或解决问题，更不会向别人求助。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遇到问题是一种常态，相比较而言，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是少见的。之所以解决不了，究其原因，最直接的就是当事人提不出问题：极端的，诸如那些精神分裂症患者；普遍的，诸如那些被孩子厌学冲昏了头脑的家长。
心理咨询所遵循的也是遇到问题→提出问题→回答问题→解决问题，只是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并非如此线性：这个箭头可以双向，即遇到问题、提出问题、回答问题和解决问题之间可能分不开前后。
提出问题，我认为对心理咨询师而言是最重要的，似乎没有之一。“提出问题”所反映的一个咨询师的问题意识，它要先于“提出恰当的问题”，后者所反映的才是一个咨询师的水平或能力。
彼时彼刻如果意识不到，咨询师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谈起。
而一旦提出问题，回答问题就变得极为容易。
我常常说，心理咨询师没有回答不了的问题，尽管能够解决的问题有限。而在大数据时代，无论是问百度、纳米AI，还是DS，都会得到一个远超我们想象的答案。
请注意，这些工具给出什么答案，取决于我们向这些工具输入了什么指令。我们输入的指令越恰当，这些工具给出的答案就越有价值。比如你输入“我很难受怎么办”，所得到的答案，可能远没有输入“我很焦虑怎么办”所得到的答案更有指导意义。
好在，作为专业和职业的心理咨询已足够成熟，前人已为我们设计好了一套完备的提问，我们只需要在认为必要时应用即可，比如在早期评估阶段，要问：
·我对来访者的第一印象和总体印象如何？
·来访者此时的生活怎样？
·来访者的主要优势和缺陷在哪里？
·他拥有哪些有助于改变的资源？
·对于改变其当前的境况，来访者的能力怎样？
·来访者的问题是一种短期危机/情境性的还是长期存在的？
·来访者进行治疗的主要目标有哪些？怎样做才能达成这些目标？
·治疗的焦点应该放在哪里？
·导致来访者现有问题的内/外因素有哪些？怎样做才能消除它们？
·文化和来访者所在的系统对其当前行为有着怎样的影响作用？
·了解其文化背景能如何帮助我为解决来访者问题制订计划？
·来访者精神方面的信念和经历有哪些？我们如何将这些纳为己用从而将其转变为帮助来访者改变的资源？
·过去发生的哪些重大事件和来访者现有的机能问题可能存在联系？
·哪些特定的家庭互动特点与来访者当前的问题及人际关系存在联系？
·在来访者进行改变的过程中，哪些支持系统可以供其依赖？谁又是来访者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我们对来访者改变的预期如何？我们如何才能知道来访者已经发生了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