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清宇的技巧虽不熟练,但毕竟还是学过些许,对这门特殊的功课倒最终也未懈怠,开始虽说是极不适应,但倒还能忍受,就是被顶住咽喉的时候,生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湿润了眼睛。倒是渚明的眼角比他还红,全程也安安分分地没有乱动,只是最后的忍不住的时候,发出了些低低的呻吟声。
他喘息了几次,淡色的琥珀色眸子发怔好了一会儿,像是失了高光的眸子。他忍不住微微垂下了眼,看向了跪坐在地上的渚清宇。
他的面色除了方才因为胸口疼痛有些苍白之外,其他倒还算正常,脸色可能比他还要正常几分,耳根也没有平时偶尔难为情的红色。他的呼吸也尚算得上平稳,只是脸上沾了些液体,喉结藏在阴影里,悄悄地耸动了几下。此刻他正跪坐在地上,小心地为他清理完脏污,再最后将他的裤子系好,这才用手擦净了自己脸上沾染的秽物。
若在平时,他可能会心安理得的享受照顾……而现在,他不想倒也不行了。
他们的房门已经被走进的侍女敲响一遍,侍女轻柔的声音带着些微颤音:“侍郎大人……”
渚明的身子一紧,但随即便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拉扯。垂下头,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轻轻地拉了拉:“主人,昨晚有位杀手假扮侍女前来刺杀,被我杀了放在院子里,还没来得及处理。”
渚明怔了怔,然后松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身,声音平静:“昨晚杀手来犯,被我的人处理了,你将她拖下去埋了吧,记得找找原来那位侍女的下落,”说到这里便顿住,然后他想了想,继续道:“此事污秽,又已经解决,便不要往外传播,扰了宫里那位的清静。”
渚明的语气清朗柔和,门外的侍女似是被稍稍安抚,声音也变得平静许多,还带着一丝关心:“奴婢听侍郎大人的,快辰时了,大人的朝食奴婢放在门外了,您免了我们进去服侍,要记得趁热吃。”
渚明道:“多谢你,我马上来取。”
侍女好像笑了笑:“大人使不得,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侍女很快退下,渚清宇想起身去取,却被渚明执意拦着,他将渚清宇拉到榻边坐下,一边道:“你赶紧去收辍一番,我来取便是。”
渚清宇怔了怔,点头,顺从地开始收拾自己。
渚明将渚清宇拉到榻边,便嫌烫手似的快速松开了手,匆匆走到了门口取了早食,外面的侍女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是渚明亲自过来,脸颊上浮现一抹绯红,掩嘴低着头匆匆走了。
朝食被装在一个四层的餐盒里,提起来还有些重,渚明把它放在桌上后,渚清宇已经迅收拾好了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抿紧了唇。
渚明怔了怔,然后轻轻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渚清宇轻轻低头,身影隐没在了门口。
渚清宇去后院漱了漱口,然后便闪身回到了房间,正好看见渚明放下了碗,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然后便起身出门。
渚清宇怔了怔,走进看见榻边的食盒里只空了一碗粥,便随便抓了几个白煮蛋,追上前去,一个拿在手上两下剥开递给渚明,顺便将剩下的放进怀里。
渚明被视线下面一颗莹白的鸡蛋吸引了注意,回过头看见渚清宇一如往常关怀的神色,欲言又止,但还是接过了蛋,慢慢地吃完。
然后便见后面又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一颗白白胖胖的蛋,主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对,还特意警惕地往四周看看,然后快走半步凑近悄声道:“主人放心,这段路方圆十丈没有人。”
刚刚受了那么大侮辱,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他的脚步一顿,突然鼻子微酸。
真像是他们认识第一年,他匆匆去乡试赶考时那些半路上各种丰富的储备粮,他们认识的这几年一直在振兴家族,在路上的时光不少是匆匆忙忙的,可渚清宇从没让他受过委屈。
一位影卫,就因为报那十几年前的恩情,就认了一位主人,对他百般维护,真的就该做到这样吗?他虽然平常极力将他们的关系拉进,让渚清宇不用在乎这些虚礼,可他真的减轻了渚清宇的负担了吗?
如果他真的做得好,那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清宇本应该成为翱翔天空的雄鹰,即使认了主,也不应该这样卑微到尘埃里。
渚明抬眼,接过了渚清宇手上的蛋,然后认真道:“清宇,我们今晚有空谈谈吧。”
渚清宇一愣,然后点头应承道:“是,主人。”
一路上这对主仆再没有多余的话,渚明强迫自己清空思绪,开始思考起目前的形势,不再说话,而渚清宇无声跟在渚明的身后,静静地想着主人话中的含义。
而这一天注定不太平常,渚明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了宫殿,微一抬眼便看见了与平常不同的一抹富贵的紫色。那是一袭带着华贵暗纹的紫色常服外面套着滚金边的素纱衣,腰间坠了一块赤玉,连带着血红色的穗子。
紫色是镇北王最爱的颜色,渚明的心沉了下去。
渚清宇在回来之后便在宫中各处遇上了三次暗卫的围杀。镇北王的动作变得异常明显,除了避开皇上驾临的大路,便几乎没有了任何顾忌。而皇帝手下的暗卫仿佛今日也突然眼瞎耳聋,竟是默许了镇北王的行为,若说皇帝不知道这件事,渚清宇绝不可能相信。
若说之前渚清宇还对皇帝有一些敬意,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将皇帝和镇北王当成了一个可能伤害主人的隐患。
皇上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臣子如此凉薄?个中原因,恐怕朝堂中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渚清宇自然也清楚。
一是因为有自己随身,一个随时可能会因为他的重责而弑君的影卫,更多的,不过是因为主人罪臣之子的身份罢了。
主人虽然平常未曾与他提过半句自己在朝中的辛苦,然他的官职和劳苦无法掩盖,渚清宇心如明镜,又怎会不知?
他默默地收好了身上的暗器,想起了主人临走前说的话,只希望今夜他与主人还能有机会抵足夜谈。
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渚清宇本来兀自庆幸,就从太监那儿听到了渚明被镇北王带出了皇宫,而自己这边,竟是接到了圣旨,让他去一趟花园。
穿着华服的太监是顺子这些小太监们的总管,是皇帝身旁的红人之一。虽然看着像是一副笑口常开的富态,但渚清宇却看出了他耳后一点点的易容痕迹。
这种细节若放在以往,他说不定会忽略,可是如今事态的发展实在太过奇怪,而这痕迹又是当年千芳阁里的影首常用的手法。如今那大太监总管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暴露这种细节,明显是有意为之。若果说大太监总管是皇帝的贴身影卫假扮的,那么他身后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侍女也很有可能是假扮的。
是用人数来压人吗?渚清宇在心里冷笑,面上的表情也没怎么收敛。
而那大太监总管却好似没看见渚清宇那刮人的眼神一般,仍是眯着眼笑道:“渚侍卫,时候不早了,快同杂家去面见皇上吧!”
渚清宇的神情更加讥讽:“如果我不去呢?”
大太监笑道:“若大人不愿与杂家去见皇上,那就去见阎王爷吧!”
待大太监的“阎”字出口,后面两位侍女忽然先一步暴起,双手成爪,飞跃起抓向渚清宇。在“王”字出口时,两位侍女已经越过了大太监总管,直直向着渚清宇的两条手臂。但“爷”字刚起,却听“砰”的一声,大总管的匕首却已掏出,后发而先至,与渚清宇的刀相撞!
紧接着,空气中发出了一种闷闷的,“噗”的一声,此时话音刚落,那两双紧逼渚清宇双臂的手却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住,然后直直地向后倒去。
原来那噗的一声,竟是渚清宇在拔出刀后发出的两柄飞刀,因为发出的手法过快,竟像是一柄飞刀的声音!渚清宇这招虽然是后发而后至,却比后发先至更精妙,也更有效。
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太监眼里已迸射出精光,两位侍女的倒下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渚清宇虽然接下了他的匕首,但却接的并不轻松,老太监仿佛是天生巨力,方才全力刺出的匕首,即使渚清宇用了巧劲,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震地虎口发红。
然而向渚清宇袭来的当然不止是这一招,对面老太监的招式虎虎生威,连绵不断,一招扣着一招。
凡是有些武学功底的人当然都知道,单单发出一招是绝对不可能毫无破绽的,再高超的武功,也不可能有三头六臂,只要是发招,就一定有破绽。但老太监的招式却仿佛毫无破绽,只因他出的招太快,往往待渚清宇看清了破绽,他的下一招便已将破绽补上。
在这种快而粘连的攻势里,那一旦被渚清宇有一招出错,被带进了这种利于老太监的节奏,那他便相当于陷入了必死之局。
但他手上的刀绝不会出错,当时千芳阁主便说过,若要在十丈内找出渚清宇的错误,那难度可比登天。
老太监连绵的攻势虽然十分难缠,但若是长时间找不到敌方的破绽,那他的攻势便毫无意义。
一盏茶过去,两盏茶过去,三盏茶过去,老太监始终没能找到渚清宇的破绽,却反而被渚清宇抓住了机会,刀柄在刹那间脱手寸许, 直直射 向了老太监的右胸。
噗呲一声,鲜血淋漓,紧接着渚清宇出手如电,直点向了老太监的穴道。指尖触及死穴,犹豫一瞬,留了三分力道,老太监瞬间昏死过去,同地上的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不过一刻钟,来刺杀渚清宇的最后一批杀手,全军覆没。
渚清宇不再看地上的三人,利落的抖落了刀上的血珠,眼神冰冷,却没再收刀入鞘。
他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原地,今夜该杀的远远不止这三人。
老太监三人或许是败得太快,又或许是忘了,宫里走动巡逻的人还没到来,此刻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渚清宇的叛逃。渚清宇时刻寻找着不易发现的死角,双眼亮的可怕,就像在黑夜里潜行的猎食者。一路摸到了宫门口,渚清宇才发现宫中的门墙处的守卫极其森严,几乎每三步便站了一位禁军,皇帝仿佛是铁了心留他在宫中,竟是废了这么大的心血。
若不能将他留住,就要拼力将他杀死在宫内吗?
他现在就在石门的角落猫着,石门离最近的宫墙刚好有五十丈。
前面好像是个死局,一个人,不论如何也敌不过三千禁军。
何况他还要翻过丈高的宫墙。
不过,主人还在外面等着他,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其他的,除非他死,不然没人可以阻止他。
不,就算他死,也要让主人好好的逃出去。
他悄悄的隐在暗处,心里越是兴奋,他的气息反而越收敛到无人察觉。
守卫的禁军精神尚佳,对渚清宇很不利,可他没时间再寻找机会,正要悄悄蓄力拼死一搏,却忽然听见了几声十分细微的叫声。
“喵~”那几位禁军正靠着门口,门外几声细微的脑门声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他来不及多想,身影一跃不见,身法已经全开,转眼间已经跃至十丈,而速度还在加快!等第一个注意到那抹黑影的禁卫军喝出,渚清宇已跃出二十三丈,那几声猫叫,为他争取到了十几丈的时间。
主人…
渚清宇转手发出十三枚暗器,击中九个禁卫军,剩下的被盔甲弹开。三个黑影向他扑过来,最远的一个被他的链子刀缠住脖子,甩向后面,而渚清宇则转了一圈又向前冲出三丈,然后停也不停,就在空中使出千斤坠,躲过了射向他的一排箭矢。接着,他乘着弓手调转角度的时间差,又往前飞奔了十丈,正好暴露在所有禁卫军的眼前。
忽然,他的脚步一转,脑海里的警钟响起,身法瞬间变为折线,跃出三丈的同时腰间一扭,但只向前进了一丈左右,一根箭矢向着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射过来,擦破了他腰间的衣袍,也擦破了他的一片皮肤。
若是他再晚一刹那,那支箭就应该在他的左腹。
渚清宇的眼睛瞪到最大,这个人绝对熟悉他们影卫的身法,若不是他用出身法中途还能挪动身体,那后果不敢想象。
但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离宫墙还有十丈多,现在又奔出一丈,但有了那人的阻挠,他逃出宫中的难度又要高几分。
所以要想出去,就先要杀死“他”。他突然一转身,又向宫墙跳了一步,屏住了内息,一枚暗器向着刚才的方向脱手飞出。
“噗”地一声,那枚暗器埋入了一个人的身体里,渚清宇突然放声狂笑,笑声混着磅礴的内息,直把在场的所有禁卫军震得头晕目眩。
“哈哈哈哈哈哈哈……狗皇帝。”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平静,直到说出“狗皇帝”三个字,已经无比平静,可每个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大胆——”渚清宇没理,他已经又飞出七丈,猛地
向前一跳,踩上了一个禁卫军的长枪,头盔,终于踏上了高墙。
……等我!!!
暗处一排锋芒乍现,渚清宇看到了,但却没有躲,高墙上有暗器是他没想到的,但这暗器没毒,不足以致他死命。
身后还有追兵,最重要的是,主人等不得,所以只要不会死,他便不躲。
暗器斜刺入肋骨,被他面不改色地拔出,一边拔足狂奔,一边撕下了缠腕绑住伤处。
小太监的消息很模糊,但他自有办法找到主人的大致方向。
手上还握着方才的暗器,他选了一个不那么要害的地方,狠狠刺了下去。
瞬间胸口的疼痛袭来,甚至于压过了伤口的疼痛,主人有命令过他不许自伤,他现在抗了命,子蛊自然会带他去他应该赎罪的地方。
胸口的疼痛太过剧烈,他腿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只得在心里不断道歉,才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还好主人离他还不算远,他在途中捞起了刚才帮了大忙的黑猫,找了一批马,不过两刻钟便追上了镇北王一行。
比起三千禁军,镇北王这边的防卫便太不够看,渚清宇轻易地便捞起了渚明坐上了马,杀死了镇北王的守卫,逼得镇北王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渚明手上的那点舒服被他单手解开,他一边打着马,不加掩饰的粗重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但却让渚明觉得无比可靠。
渚明配合地弯了身子,让渚清宇能看得见路。一边揽住渚清宇精瘦的腰,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你受伤了!”渚明惊呼道,“世界上有什么人能让你受伤?!”
渚清宇喘着气:“是…皇帝身边的影卫,还有禁军。”
渚明大惊:“皇帝的禁军?!……你又何必,镇北王……不过好男风罢了,我从了他就是……”他说到了一半便闭上了嘴,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皇帝不过想致他们死地罢了,天子从上一任便有独断专行之象,盛世已要倾颓,他怎会容忍一个理念与他完全不同的家族,况且那家族还冲撞了上任帝王……
他入仕救家族的想法太过天真,也根本行不通,可怜渚清宇一直都这么觉得,却还肯陪他做这些无用功。
“对不起主人,我…刚刚为了找您,自伤了,违抗了您的命令,请您责罚。”
渚明又怔住,他是知道影卫抗命有多痛,他当然知道如何免除这不必要的痛苦,来不及多想:“我原谅你。”
耳边骤然松了口气,渚清宇的腰一下子挺直许多,,脸上狰狞的神色也不见了,他拉开了衣襟,露出大半中衣,一个黑乎乎的团子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也不顾颠簸的马身轻轻一跃,四只爪子勾住了渚明上好的衣料,迫不及待地窝进了渚明怀里。
“是小黑!”渚明圈住了小猫,想转头却感到了耳边被湿润的气息喷地发烫。
“主人…对不起,毁了您的仕途……”
“主人,我们回家,先和姨娘们……躲进千芳阁好不好?”
渚清宇的语声很急,渚明来不及回答,渚清宇的语声与以往不同,一句一喘并非故意,却莫名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性感,更有吸引力。渚明突然心猿意马起来,他也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这么凶险。
这算过命的交情了吧,他一边听着,却突然惊觉,渚清宇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连忙从渚清宇手上抢过缰绳,然后让渚清宇靠在他的背上:“怎么了,伤得很重么?”
渚清宇的声音细弱:“主人莫担心,毒不到我,只是烈性迷药罢了……让属下睡半个时辰,医馆在……城西……师兄……”
渚明一怔,却倏忽放下了心,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拢了拢怀里的黑猫,不小心却让胸口擦到了一簇硬硬的猫毛,忍不住轻轻地“嘶”了声,脸上泛起一点潮红,将猫儿悄悄移了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