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虽然春日晚,春风已度玉门关。时三月末,天气晴好,煦风拂面,遂约三五好友,且踏青去。
行车至山下,弃车徒步,逶迤而上。天高云淡,春和景明,小风撩人。旁顾左右,但闻松涛微渺;更远之处,杏树成林。然枝桠嶙峋,尚未吐绿;须谷雨时节,落霞缤纷。
一行蜿蜒向前,半月不见,相谈甚欢。目所及处,荒野蓝天,阔寥无边。
日暖汗下,纷纷解衣透凉。及至山脚,风渐起,草萋萋,发飞扬。石陡沙滑,荒草漫漫,道路依稀莫辨。复披衣,牵手相携,亦不敢左顾右盼,个个禁言慎行,择路而登。
举头忽见一径青石绵延,直达山顶,状如山脊。一友言,此燕长城也。但见石倒墙颓,青石散地,不复见城墙状,真真是“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登至山顶,大风起兮,丝巾飞扬,长发乱舞,几站不稳。友人笑曰:“可捡青石装于包内,必稳矣。”
嬉笑罢,立于山巅,碧空如洗,白云渺渺,山风猎猎,呼啸耳畔。手搭凉棚,俯望四野,但见山川之上,森林成阵,万顷良田,广袤无边;远山莽莽,层峦叠嶂,山色苍茫,与天相连……顿感天地之阔寥,己身之尘微,更有何事何物,可介怀焉?
恰红日当头,山风不减,遂流连片刻,携手下山。择一处平野,众人小憩。此处荒草没膝,一片金黄,飘摇数里。料去年盛日,定葳蕤丰美。众友席地而坐,或留影,或聊天,或休憩。直感叹,荒野蓝天,亦心旷神怡,别有况味。
归途,复想起友人提议“且踏青去”,然一路行来,爬至山顶,未曾见半点青色,满目皆苍莽荒荒。踏青乎?踏荒乎?众人笑语声喧,又约杏花时节。
忽忆起东坡谪居黄州之时,寓居于江边驿亭,名临皋亭。此亭夏日向阳,日晒雨淋,极其简陋,原是供过往官员经此小住。
然东坡对其情有独衷,致友人信中书:“寓居去江无十步,风涛烟雨,晓夕百变。江南诸山,在几席上,此幸未始有也……午睡初醒,窗帘拉起,于坐榻之上,可望见水上风帆上下,远望则水天相接,一片苍茫。”
可见风景不在别处,自在人心。他人若见临皋亭,多半颓然失望。然正所谓境由心生,风光之美,一半美于自然地理,一半美于观赏者之心境想象。
一如东坡纵谪居陋亭简舍,亦可在心底生出莲来。且看其札记所云:“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清江右洄,重门洞开,林峦岔入……”读罢不觉恍惚,俨然仙境矣!
此行虽未见青色,然心中自有春在。归家后,取出纸笔,信手涂鸦,迅速涂抹一个春天:
树林是我所爱,其枝叶必繁茂;太阳是我所爱,阳光必明媚;蓝天是我所爱,天空必湛蓝;小溪是我所爱,溪水必清澈; 草地是我所爱,草色必青青……
及至画中时节,相约再踏青去。
2018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