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前,是一个平静的晚上,张生在半间小木屋里出生了,那是一座内陆靠江的平原小镇。
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好好活着,有的人要拼命活着,才能来到这个世界。
张生很拼命,所以他成功了,两天一夜的难产,他最终还吊着口气。但他母亲不争气,当他啼哭出声的那一刻,他母亲吊着的气散了,于是张生成为了有父亲的孤儿。
张生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读过书,是大学生,打过架,混黑社会。
他身上有种迷人的气质,于是吸引了张生的母亲,两人结伴打拼,却撞破了天灾人祸,最后一路辗转来到这个小镇,去的时候是两个,回来的还是两个。
这是一座古老的小镇,人和镇子年纪一样大。
年轻人背井离乡,外出谋生,留下的只有蹒跚的老人和蹒跚的稚童,张生不是吃着百家奶长大的,他的乳母是镇头的黄牛,镇尾的母猪,和在镇中大街小巷乱窜的野狗。
张生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读过书,是大学生,打过架,混黑社会。
他在镇内镇外跑来跑去,一天打好几份工,老人小孩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是张家渐渐有钱起来了,半间小木屋变成了一间,又变成了一大间。
就在一个春天里,张生三岁,开始会说话了。
于是张生的父亲决定办一个宴会,邀请镇上的老老少少,为张生抓阄。
当天很热闹,镇子里能走的都来了,包括镇头的黄牛,镇尾的母猪,镇中东跑西跑的野狗,宴席摆的不长,为了照顾衰老的牙齿和稚嫩的牙床,多是些炖的软绵的汤菜。
汤过三巡,张生的父亲将张生抱了出来,两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拱成长台,一端放着一支笔、一包零食和一个玩具,另一端放着张生。
在很多双眼睛下,张生慢慢的在桌上爬了起来,他的眼神透露着清澈和好奇,他爬了过去 ,在三个小物件前驻足打量。
张生在笔前整整停留了一分钟,村里的老人都笑了起来,一片尽是豁风的牙齿。
张生在零食前整整停留了两分钟,黄牛、母猪和野狗都叫唤了起来,流下了透明的口水。
张生在玩具前整整停留了三分钟,镇上的小孩都欢呼了起来,跳跃着唱歌。
张生爬过去,伸手推开了这些东西,扑向了张生父亲的怀抱。
张生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读过书,是大学生,打过架,混黑社会。
张生的父亲哭了起来。
落地的小子拔地的葱,一晃眼就人高马大,张生到了漫山遍野撒腿的年纪。
镇子好大,镇子的北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绿茵茵的一片,张生和伙伴们漫山遍野的跑着,黝黑的淤泥土一踩一个脚印,草地呲出水汽,晃悠悠的,好像心尖儿也飞到了云上。
镇子好大,镇子的西边是一汪汪碧绿浓厚的树林,葡萄藤缠着枇杷树向上长着,挂出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果实,张生瘫睡在枝叶间,一手一颗葡萄,一手一只知了。
镇子好大,镇子的南边是一簇被截断的小溪流,饱满光滑的鹅卵石是伙伴们的最爱,张生光着脚丫,沁在凉悠悠的溪水里,摸出了螃蟹,摸出了小虾,摸出了五彩的石子,换来了伙伴一周的零食。
镇子好大,镇子东边的长江更大,亿万吨的江水浩荡东去,平坦又宽阔的江面像是被风磨开的镜子,张生最喜欢一个人躺在江岸上,攥着一把石子,向江中投去。
纷纷扬扬的小石子越扔越远,像白鹭振翅,掠江而去。
张生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