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与妈妈对抗
1.
终于在凌晨一点坐上了回家的飞机，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居然是这样的。
我摸了摸斜挎在身上的小包，里面有三万元现金，一万是我自己的，另外的两万是张磊取给我的。
两个小时的飞行，是我此生过的最长的两个小时。
二十二年的生命中，我从未如此的心慌。
一直以来，我都能洞察人心，任何人的微表情、细小的动作，都能体察到。
我以为自己任何时候都从容镇定，以为任何时候都会冷静。
接到姑姑电话的时候，我整个人设彻底崩塌，不知所措。
张磊的话不停的在我脑子里转：千万要冷静，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第一时间以你爸爸的生命为重，其他人和事都抛掉。
这句话他在机场重复了三遍，说话时眼神笃定，给了我很多力量。
张磊从订机票，帮我收拾行李，取钱，送我去机场，花费两个小时。
也是这两个小时，他让我觉得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不管任何时候想起这件事，我谢谢他，真心的。
2.
下了飞机，打车，跑到医院急诊科抢救室。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敢想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一路上我只能祈祷，只能相信真的有神在。
姑姑和姑父在抢救室门口，两个人看到我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心，你可算来了，你爸在里面抢救五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
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心，先别急，坐下来！”
姑父拉着我坐下。
“现在最关键的是把钱准备好，我和你姑已经把家里的钱都拿来了，差不多两万，你带了多少，不够我去借，先救人，刚才医生说失血有些多。”
“三万。”
姑姑和姑父同时一怔，能想象他们的惊讶，哪怕只有我的一万，也会惊讶的。
“我借的，姑姑、姑父谢谢你们，真的谢谢。”我哽咽的说。
能在这种时候拿钱救爸爸，姑姑的感情自然不用说，姑父其实是外人，我很感激。
“别说这些...”姑父拍拍我。
“我妈呢？”
我很奇怪妈妈和哥哥怎么不在。
姑姑气的蹭的站起来，被姑父拉住。
“你妈和你哥去吃饭了。”
“吃饭？”
我很奇怪这种时候他们还能顾及先要吃饭。
“可心，你哥就算了，你妈简直是...”
“钱不拿，还说你哥饿着呢，就出去吃饭了，根本不管你爸的死活。”
姑姑气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暗暗的用拇指掐进食指的肉里，从此刻开始，不再顾虑她是生我的人。
我拼命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咸、好咸。
3.
妈妈和哥哥从抢救室的另一头走来，四只鞋底接触地板的声音，我觉得很刺耳。
没有回过头去，眼睛就盯着抢救室的灯。
声音停了，我知道他们走到这里了。
“林可心，你是越大越没礼貌，见了你妈都不说话。”
妈妈还是一副阴阳怪气的声音，我眼睛都没眨，心如止水，懒得理会，这时候我最在乎的里面的爸爸。
“林可心，你...”
没等妈妈说完，抢救室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
我的心揪的更紧了，蹭的一下窜到两人面前。
“你们是家属吗？现在需要输血，先看家属是否符合，不行从血库调，跟着护士去交费。”
“我爸的情况怎么样？”
“还在抢救！”医生说完就进去了，没给我机会再发问。
“可心，让你姑父去交费，咱们去验血。”
我忙从小背包里取出三万块钱。
“你哪来这么多钱？”
妈妈突然抓住我的胳膊问，声音尖锐。
我拉上背包拉链，缓缓抬头，只看到妈妈一脸的痛恨和狰狞。
只看了一眼，耍开她的手，扭头跟着护士走了。
想必她很错愕，那个见了她唯唯诺诺的林可心，为何变了。
我们验血中，哥哥也要验，被妈妈拉住了。
“你别去，你身体不好，抽血可伤身体了。”
“可那是我爸啊！”
哥哥的话让我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也很欣慰。
最后还是被妈妈拦住没有验血，她自己也没验。
要是没有这样的妈，我相信哥哥会是很有担当的人。
4.
只有我的血型复合，可血不够，还是要调。
我抽了血，觉得头晕，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靠着。
手机短信响了，是张磊。
“到了吗？怎么样？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到了，谢谢。”
电话又响了。
“喂！”
“可心，叔叔怎么样？”
“还在抢救。”
“哦，你有事随时打给我，不关机，钱不够也告诉我，我这边再借。”
挂了电话，我觉得很暖，一直发凉的手，也热起来。
张磊这个人，像个小太阳。
打电话期间，我能感觉到妈妈一直盯着我看，也盯着我的手机。
“你哪来的钱，你是不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还是勾搭上什么人了？”
面目的狰狞，让我一阵反胃。
我不说话，也不看她。
这种冷漠、冷静般无声的反抗，也许真的有点震慑到她，不再厉声盘问。
刀子一样的眼神依然在我身上划，不知为何，我不再害怕，也不在乎。
大年初一，问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