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式餐厅:爽且不爽

梁实秋在《馋》中举例,“埃及废王法鲁克,据说每天早晨一口气吃二十个荷包蛋”——这是“没有吃相”,不是馋。他认为“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这话说得让美式家庭餐厅的位置颇有些尴尬,因为这类餐厅的特点之一就是什么都卖,而且份量超级大。大块吃肉自然很爽,不过按照中餐的习惯,我们愿意点些不同的菜,这也尝尝那也尝尝,只吃一样两样又难免不爽,更别说解“馋”了。于是就需要有些技巧,才能多尝几样又不至于点多了浪费或是吃撑了难受。

1. 儿童套餐

一家餐厅能否称为family restaurant,唯一的标准就是看它有没有专门的kids menu(儿童餐菜单)。在北美的语境中,“家庭”指的就是孩子,所有以“家庭”之名进行的活动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入座的时候,领位的服务员一定给每个孩子拿来一份儿童菜单,印在一张彩色纸上,正反两面,一面是菜单,一面是填色、连线之类的小游戏,同时送上一盒蜡笔。这是标准流程。

细看菜单上的名目,与大人的几乎完全不同。儿童餐的共同特点是都可以用手抓着吃,不必使用餐具,称为finger food(手指食品)。

不论中外,所有孩子都对面食情有独钟,而且几乎没有孩子不喜欢芝士的。二者的绝佳组合就是grilled cheese(烤芝士)——两片切片面包,中间夹上一片芝士,多数时候用橙色的cheddar cheese(车打芝士),放在烤架上把面包烤脆,同时芝士也烤化了,香得大人孩子都喜欢。


fish finger (图 kalhh / Pixabay)

炸鸡炸鱼也是所有孩子都喜欢的东西。菜品根据鱼和鸡切块的大小不同而有几种不同的名字,切得大些的,呈长条状,称为chicken strip(鸡条)或fish fry(炸鱼),切成小方块则是chicken nuggets(鸡块)、chicken bites(口口鸡块)或是popcorn chicken(鸡米花),各种形状可以统称为chicken finger(手指鸡块)或fish finger(手指鱼块)。Kids burger(儿童汉堡)和pasta(意大利面)也是孩子们喜欢的。普通的意大利面以搭配番茄酱的居多,而儿童餐中则大多配以奶油味浓厚的白汁,我女儿把它们叫做creamy pasta(奶油意大利面),最常见的是macaroni & cheese

儿童餐通常还配有side(配菜)、drink(饮料)和dessert(甜品)。配菜多为薯条、沙拉。饮料除了juice(果汁)、pop或soft drink(软饮料、碳酸饮料)之外还有普通饮料单上不大会出现的milk(牛奶)。至于甜品,最受小朋友欢迎的自然是ice cream(冰淇淋)和jelly(果冻)。Jelly也叫jello,从父母的角度来看,全是糖和色素,绝对不健康。相对而言,冰淇淋虽然也甜,但至少是奶制品,也算优质蛋白质。如果拗得过孩子,最好点冰淇淋。

2. 家常烧烤

家庭餐厅提供给大人的菜单包罗万象——就像在自己家里吃饭,想吃啥吃啥,各种口味各种流派应有尽有。如果要说有什么特点,这类餐厅的共同点就是大众口味,少有昂贵食材也少有创新菜式,但总有让你能吃得很舒服的东西。家庭餐厅的菜单根据餐厅的规模有两种不同风格,真正家庭经营的小店菜品种类不多,在大众菜品的基础上可能带出些店主自身的偏好。我曾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秋夜路过一个美国的小乡村,黑暗中走进路边一家家庭餐厅,惊讶地发现所有菜式都带有明显的希腊风味,跟服务员聊起来,果不其然,老板是希腊裔。另一类家庭式餐厅则虽有家庭之名,却是连锁经营,这种店的菜单从希腊沙拉到意大利面,从墨西哥卷饼到纯粹美式烤翅,什么菜都有。

要说专属于家庭式餐厅的恐怕就得说是那些费火候的家常菜,高档餐厅不太愿意做的——各种烧烤菜肴就在此列。“烤”在英文里面有好几个不同的单词,各自描述的烹饪方法也略有差异。餐厅里面最常见的烤是grill,用这种方法烤出来的菜在菜单上叫"From the Grill"。具体来说,grill在汉语中比较贴切的翻译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的“炙”——会意字,“月”就是肉,肉在“火”上,就是grill。在grill过程中,热源来自食物的下方,可以用明火。Steak(牛扒)就是这样烤出来的。如果热源来自食物的上方,就不叫grill了,而是broil,通常是大火急烤达到酥脆的效果。至于BBQ或者barbecue,与grill的区别很微妙。简单来讲grill的烤炉不盖盖子,而BBQ是盖着盖子烤。Ribs(排骨)多是用BBQ烤出来的。不论grill, broil还是BBQ,热源都从只一个方向来,如果放在一个密闭的烤炉里面让热气从各个方向辐射到食材上面,那叫做bake。餐厅里面最常见的是baked fish(烤鱼)。

这几种烤法在多数餐厅都能见到,但有一种文火慢烤的做法一般餐厅无法应付,家庭式餐厅却常常供应,这就是roast。这种做法温度不能太高,需要长时间保持恒温。严格说来roast和bake有一定的区别,但具体区别在哪里却有很多争论。据我个人观察,bake出来的菜例如baked fish烤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但roast却是长时间烤制,比如roast turkey(烤火鸡)、roast beef(烤牛肉)。这两个菜的共同特点是不能现点现做,一是耗时,二是必须整只火鸡或很大一块牛肉进烤炉,没办法只做一人份。因此,除了自助餐会放一大块roast beef,师傅根据客人要求现从上面切下一片,就只有家庭餐厅或把它写在菜单上。至于roast turkey一般只在节日才有。


roast beef (图 RitaE /  Pixabay)

Roast beef烤的时候在一大块长方形的牛肉外面抹上调料,再用绳子捆起来,整块进烤炉。必然的结果是长方形的两头比较熟中间比较生,点菜的时候可以告诉服务员你喜欢生一些的还是熟一些的,后厨会根据你的要求从不同位置切给你。不过roast beef是事先烤好的,不可能像牛扒那样精确控制火候,所以选择一般也就只在偏生一点的medium和偏熟一点的well done之间,你可以试试要rare(一成熟),但上桌来还是接近于牛扒的medium(五成熟)。

不管roast beef还是roast turkey,标配都有gravy(肉汁)。这是肉在烤的过程中滴下来的汁水和油,加上水、调料和淀粉熬出来的一个酱汁,棕色,类似中餐里面勾了一个薄芡的感觉。吃的时候通常还会配上garlic sauce(蒜蓉酱)和mustard(黄芥末酱)蘸着吃。

3. 配菜

点一份主菜通常还有附送的配菜,要么是沙拉,要么是蒸煮的杂色蔬菜,要么是土豆。沙拉已经介绍过几次了。蒸煮的蔬菜叫做steamed vegetable(蒸蔬菜),mixed vegetable(杂菜),大多是carrot(胡萝卜)、cauliflower(花菜)、green beans(四季豆)、green peas(豌豆)的排列组合。或者单蒸一样,以green beans(四季豆)和broccoli(西兰花)最为常见。一般是清蒸,出锅以后洒上一点盐,有的也加入一点黄油增加香味,总体而言比较淡。

土豆则常以不同的身形示人。许多家庭式餐厅的菜单上并不写明有哪些配菜可供选择,而是点菜的时候服务员跟相声里面念贯口似的一口气报出一长串。French fries(炸薯条,简称fries)、mashed potato(土豆泥)、baked potato(烤土豆)是最常见的几种。薯条和土豆泥,一般的餐厅每样只备一种口味,没有什么花头。薯条基本不会有难吃的,但土豆泥有点撞大运。为节省成本,许多中低端餐厅的土豆泥是用工业化生产的土豆粉加水调制的,当然没有用新鲜土豆做的口感好。为了证明自己的土豆泥是真用土豆制作,餐厅会故意留下些土豆皮加在土豆泥里面。点单之前可以偷偷瞄一下邻座的土豆泥有没有皮,虽然没有留下皮的未必就不好吃,但有皮的基本可以肯定错不了。


baked potato (图 pxfuel)

如果你点了baked potato,服务员跟着还会问"Do you want to load anything"(要加料吗)?可加的料包括butter(黄油)、sour cream(酸奶油)、bacon(培根)、green onion(葱)等等。整只的土豆连皮进烤炉,慢火烤到皮自然爆裂,露出金黄的肉来。在开口的地方填进去略加了一些盐的黄油,土豆的香郁遇到黄油的丰润,那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要是再加些切成小粒烤得焦脆的培根,浓艳的深红色配上小葱的翠绿,看着就是那么受用。这个配菜比较费工费料,真正家庭经营的餐厅大多不提供这个选项,但中档的连锁家庭式餐厅不难看到。

美式餐厅还有一种烤土豆是wedge(土豆块)。Wedge的本意是楔子,不论木头片、金属片,凡是一边薄一边厚的都可以叫wedge,所以potato wedge也是把土豆切成楔形,比薯条厚,比滚刀块好看。盐水泡一下,刷油,洒香料,烤。最恰当的火候是表面金黄起硬壳,脆脆的,似焦非焦,一口咬下去里面软糯化渣。

4. 点菜的小技巧

虽然家庭餐厅一定有儿童套餐,但即使不带孩子也可以去试试。玩了一天累了,不想去一本正经地吃什么大餐,或是自驾游长途开车,路过一个小镇,家庭式餐厅都是不错的选择。有孩子之前和之后我们都经常在旅行途中光顾家庭式餐厅,极少遇到不好吃的。这类餐厅最大的问题是份量太大吃不完,旅途中又不便打包。我的建议是按人数少点半份——如果是两个大人,点一份主菜加一份前菜;如果是两个大人加一个或两个孩子,给孩子每人点一份儿童餐,两个大人仍然是一份主菜一份前菜。

一般来说,儿童套餐极其便宜,而且越是便宜的餐厅儿童餐的份量给得越大,尤其冰淇淋这类甜品,胃口小的大人都未必能吃得了一份。说到底店家并不靠这赚钱,而是为了把孩子安顿好以便父母能够安心消费。所以一份儿童套餐一般的孩子是吃不完的。套餐里面的配菜、甜点都可以匀一些出来跟大人分享。这时候大人在点主菜的时候就可以要一个份量大些的。

儿童套餐和大人的主菜都有配菜,这些配菜的品种是一样的,所以可以错开来点,比如儿童餐里面点了薯条或土豆泥大人主菜里面就点沙拉或蒸蔬菜,这样淀粉、肉类、蔬菜的营养可以做到比较均衡,又不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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