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的某堂选修课上,主讲老师提出了一个玩味的观点。她认为在当下的语言环境里,大部分人的表达实际上是被隐晦地加以限制的,最显著的一个特征即为网络流行语的泛滥。
“你们回想一下自己的朋友圈,看那上面是不是时常会出现譬如塑料姐妹花这类昙花一现的热词。”她有意一顿,继续说,“当我们更丰沛的表达被“六六六”这类大而无当的流行词汇代替之后,实际上是一种表达方面的匮乏。我希望大家可以更为真诚,独立的交流,而不是沦落到在语言方面都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众人对她的一番言辞不置可否,我没吭声。
写了这么些年头的字,时常收到些评论或私信,反馈里最让我捉摸不透的是一部分数量可观的读者会跟我大肆分享他们的情感生活或私底下见不得光的烦恼。很奇怪,不同的人似乎都会在同一处断崖踌躇,在同一方泥淖跌倒,大家喋喋不休自己的灰头土脸和琐碎心绪,坚信自身独一无二,惨无可惨,更不惮直接伸手向网络那头的陌生人讨要方法论。
初始的时候我会耐心回复,认为这不失为一种信任。但年岁渐长,我才发觉这其中渗透出跟上述老师观点相悖的一种现象:“不是人们的表达被外界环境所限制,而是他们习惯于依赖外界作出抉择。”
这种依赖有一个附加的巨大好处,在于推诿责任。不选择,意味着不用负责。听信他人的观点作判断,到达正确目的地了,功劳是自己的,一旦走偏,就把祸端通通推到旁人头上。
树长歪了是风的事,树什么都不晓得。
这类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凶猛繁衍着,把头脑寄生在别人身上,全权任由热搜,推送,主流观点支配,肉身甘愿沦为一具傀儡。
我不觉得可悲,只是无趣。
伏笔铺垫了这么多,无非想讲,年轻时候应该养成的最当紧的习惯,是独立思考,并敢于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何其有幸,我们生于自媒体时代,在这里,每一只蝼蚁都可以发声,但如果大家的语言系统和逻辑思维都如此整齐划一,那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种声音,而已。
饮食,走路,发声,取舍,情爱,阅读。冗长的一生中,无数个路口交叠出无数种维度,惟有自主选择,才可能浇筑成独一无二的你。
高中的一堂语文课上,老师讲到庄子丧妻,端坐市井街头击缶而歌的时候,他问,
“谁不赞成这种观点?”
一片沉默里,有位男同学起身,说:
“我觉得这也可以看作某种意义上的刻奇,人类表达悲伤的方式有很多种,长歌当哭固然是其中一种,但地点选在街头未免有哗众取宠的嫌疑。”
那位同学后来被老师当众批评,但他说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无关乎他的观点,而是他的态度。
他在思考,他要辩驳,他, 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