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血缘亲情

       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上到处烧纸的人们,才恍然意识到又到农历十月一送寒衣的日子了。看着旁边回族同事淡然的表情,就问他们是否在今天也会有类似的活动,她们摇摇头,说是没有。

       回到家后,看着等在家里却没有做晚饭的老妈和姐姐,回想起几天前就放在洗衣机上面的纸钱和寒衣,就知道她们是在等我回来。虽然心知肚明,但第一次要去参加这样的活动,心里或多或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看老妈表情凝重,就凑过去试探性地问了问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在收到她的白眼和轻微的讽刺之后,我乖乖跟着她们走出了家门。半路上,老妈使我去买烟和火机,叮嘱我一定要买贵一点的,于是我便坦然走到超市的烟酒专柜,拿了一只火机和一盒芙蓉王后,在售货员略带异样的眼光中付款离开。到预定的地方后,旁边已然有了许多堆黑色的灰烬,有些间或还有袅袅的余烟冒出,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情思。在铺好纸板后,我们就跪了下来,由于穿着靴子,怎样跪着都让我觉得十分不自在,然而旁边的老妈却早已燃起了纸钱和寒衣,不断用棍子搅拌着让纸钱燃烧的更充分,一边嘴里不住的祷告着,说到动情处竟然哭出了声来,看着老妈不住的眼泪,我的心也才跟着真正变得虔诚起来,顺手将买来的香烟扔进火海中,让它也化成一缕青烟,飞向远方。农历十月一的晚上,气色还是十分清冷的,但在燃烧的火焰旁,却全然不觉得冷,甚至那不断跳动着向上飞窜的火焰,还带着灼热的气息,不觉间将人的思绪引向了一年前的那段日子里。

       一年前的春天,在万物都将复苏的季节里,我们从妈妈带着哭腔的电话里,得知外公得了肝癌,还是晚期的消息,医生判断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那一刻,在外奔忙,忙求生存的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死亡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更别说身体一向硬朗的外公了。虽说作为成年人,早就通晓了生死必然的道理,但当它真正趋近自己的生活时,还是足够让人手足无措的。平静下来之后,姐姐说了一句话:“与其等外公死后奔丧,不如趁现在回去,好好看看他”。姐夫当机立断,就开着车,带着姐姐、我以及他们刚满一岁的女儿,从银川出发,一路奔袭,回到四百公里外的西吉去探望外公。

       回到家中时,妈妈准备好了饭菜,一顿饭吃的平静而伤感,大家却都尽力装出平静无事的样子。稍事休息后我们就去到了医院,新修的县医院,没有预料中严重呛人的古怪气味,这让人惊讶,却也让众人的心情变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推门进去时,外公靠坐在病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背后是折叠整齐的被子,身上的衣服干净整练,灰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面,人虽消瘦,精神却很好,这从军营中带出来的军人气质,即使是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也没有多少改变,我们甚至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丝毫病魔的身影。来之前,妈妈告诉我们,外公打着的吊针里,其实是生理盐水,但大家都告诉他这是治病的良药,那盐水一滴一滴有节凑的流进他的身体里,外公看到的是一点一滴衍生的希望,我们看到的却是一分一毫逝去的生命。说完问候的话后,姐姐把宝宝放到了外公的怀里,这是外公第一见到姐姐的孩子,爷孙之间是延续不断的浓浓血脉,然而一边是新生,一边却是逝去,这看似矛盾对立的事请,却在这小小的病床上相处的如此融洽和谐。

       舅舅们守在一旁,听着我们叙话,妈妈却是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亲人间相处时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外公打完吊针该休息了,我们也就收拾着准备离开,临走之际,外公用他骨节分明,肉皮光滑干枯的手握着我的手叮嘱说:“洋洋,没关系的,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事,很多坎,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一定要向前看,一定会有合适的”。我笑着答应着,还告诉他我爸妈在银川买了房子,还帮我买了一辆漂亮的红色小车,等他病好了就来银川,到时候我就开着我的小车拉着他去逛银川城,但在我心里,眼泪早就快绷不住了要夺眶而出。我想,外公应该想对我说这话很久了吧,只是我忙自己的事,过去几年里很少回西吉。其实,我从小上学忙,很少去外婆家,所以和外公外婆的关系并不亲近,然而血脉情深或许就是这样,即使“不亲”,不常在身边,你也永远活在们他心里,是他们操心的一部分。

       回程的路上,车子穿行在黄土高原的山坡间,两旁翠意盈盈,笼罩在清晨的云雾之中,有点像这燃烧过后灰烬上徐徐袅袅的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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