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一群鸡里有一只瞎眼母鸡,自从它瞎了以后,它仍是下蛋,却有了一个习惯。它习惯把蛋从鸡窝里排挤出去,然后紧紧地把鸡粪护在身下,指望孵出鸡仔来。
我无可奈何的地一次次的把鸡蛋塞进鸡窝,母鸡固执地一次次的把鸡蛋放逐出窝,任由它们被风吹雨淋,渐渐腐臭,再也无法孕育出新的生命。
我想,这只鸡也许会一直固执下去。直到马先生的到来。
马先生西装革履,甚是光鲜。他来的时候,还向我推销他的书。我取了一本来看,书上写的都是些无人说过的新道理,看起来有些道理。
我正欲取钱买来,却看见马先生一头撞进我家的鸡窝,拿着塑料袋蹲在地上,不知在拾掇些什么。母鸡在旁边扑扑腾腾,喔喔地叫着。我走到近处细看,才发现他是在捡拾鸡窝里的那些鸡粪。
这引起了我的疑惑,“他要这些鸡粪做什么?”这时,他提着塑料袋向我走来。微笑着说,“我的书送给你,这些鸡粪就送给我当作报酬好了。”我仍然不明所以,不过想着一堆脏臭的鸡粪竟能换得一本书,使我在无事可做的时候还可以让我的时间更紧密一些,不至于无聊虚度,便欣然答应。
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的过去。唯一不同的是,卖书的马先生变成了开店的马先生——他在这里开了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里只卖一样东西——一种不知由何物制成的香气扑鼻、五颜六色的奇怪彩蛋。
那些彩蛋大约鸡蛋大小,用精致的彩纸包装着。闪烁着炫彩夺目的光,好像罂粟花,勾引着顾客的感知和判断系统。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孤陋寡闻,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玩意,争相购买。
马先生乐坏了,他更加卖力的推销这些彩蛋,就像当时向我推销他的书一样。在他灵巧的舌头的运作下,这些奇异的彩蛋变成了新式的吉祥物。人们趋之若鹜,把它买回家,供奉在神龛里。早晚朝拜,好不虔诚。
乐坏了马先生,可愁坏了我。人们在杂货店前排起长队,等候着他的奇异彩蛋,而我家的鸡蛋铺子前却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我不得不关了鸡蛋铺子,卖了群鸡,只有那只瞎眼母鸡无人问津。
一天,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酝酿了许久,伴随着一阵巨响,一道电光撕开天幕,从这边闪耀到那边。
母鸡或许是受到了惊吓,竟吓出两个蛋来。因为马先生的缘故,鸡窝里已经干净整洁,再无粪秽。这回,它没有将那两个蛋从窝里赶出去,而是老老实实地把蛋护在身下,做起了孵蛋的工作。
过了几天,瞎眼母鸡离开了鸡窝,那两个蛋曝露在阳光下,我开始意识到一件事。
“咔嚓、咔嚓。”两个蛋传来细细密密的破碎声。接着,蛋的顶端出现了裂痕。不一会儿,钻出两个小巧的头来,两只小鸡仔奋力的挣脱了蛋壳的束缚。这一次,我很远就看见,一只雪白的鸡仔和一只黝黑的鸡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