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前不久,我和先生开车10小时,回到阔别四个多月的上海的家。到家时,大约晚上九点。
寒冷的冬夜,小区寂静幽暗。
一进门,放下行李,我们就撸起袖子,开始打扫,他拖地,我抹灰。每次长时间离家后,回来都免不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卫生大扫除。时候不早了,只能先做个大概。
我们发现二楼北面阳台的玻璃顶有点怪怪的。
有三块玻璃特别白,三块特别黑。其它的正常,灰蒙蒙的。因为太忙,都没有多想。第二天早上一看,什么呀,什么三块白玻璃(屋顶外沿),分明三个大洞,玻璃们不翼而飞,飞到相邻的里面三块玻璃上了,就是看上去黑黑的三块玻璃上面。
是什么力量,让玻璃们来了个大挪移,还移得这么齐整?我俩呆立在阳台上,目光穿过三个大洞,仰望蓝蓝的天空纳闷。
“台风,肯定是台风干的。”先生率先得出结论。去年9月16日,14级超强台风贝碧佳登陆上海,成为有记录以来登录上海的最强台风。当时我们刚回老家一个多月。“台风先将外沿的三块玻璃掀起,因为风向的缘故,最后跌落到里面的玻璃上,又因为一部分胶还在,三块玻璃像一个整体,一起翻了个跟头。”先生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愧上海历史上遭遇的最强台风。在上海生活了20多年,几乎每年都有台风(警告),但每次台风又几乎都是与上海“擦肩而过”。彼时上班族间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一切不以放假为目的的台风,都是耍流氓,”以此来奚落上海的台风:雷声大,雨点小,让上班族们空欢喜一场。
看来9月的这场台风,终于动了真格。我们北阳台本来是封闭的,这三个大洞,顿时破了阳台遮风挡雨的武功。还好家里没有渗水痕迹,证明前几年重做的北阳台地面防水工程,经受了考验。
我十分庆幸。
先生却另有担心:这三块玻璃随时有滑落下去的可能。我们是小高层的顶层复式,玻璃要是掉下去,砸到人怎么得了,就是砸到车也不得了啊。谢天谢地,这三个多月它们居然没有掉下去。
必须马上处理。我们第一时间来到小区门口的做门窗的店铺。
店铺很小,约十几平,细长型,一面墙靠着一些玻璃和框架的样品,最里面有一张桌子。所有小区门口的门窗店,大概长的都是这个样子。
(顺便说一句,我们这北面阳台20年前封的,也是找的小区门口的店做的,时至今日,店主已换了几茬,门面也不是原来的门面,留下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已是空号。)店里有两男一女。女的站在店门口,二十出头,个子不高,雪白皮肤、雪白羽绒服,一副娇滴滴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先生跟穿着工装年纪稍长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讲了我们的情况。果然是台风干的好事,他说我们小区有人家整个阳光房顶都掀掉了。
先生跟他沟通,怎么处理,要多少钱。
他说,3500,就是把三块玻璃放回原位,打上胶。
我们都觉得价格有点匪夷所思,就这么点活,问能不能便宜点?他拼命摇头,说高空作业,就这个价。还说上午刚刚做了个大单……我们还想讨价还价,门口的年轻女人突然大声说:“要做就这个价,快过年了,工人都要回家了。”语气十分蛮横,好像这个时候的生意不是生意,他们很不想接似的。女人的态度让我有点不爽。其实吧,我觉得这三块玻璃,不会那么容易掉下来——不然这几个月都过去了,怎么没掉下来呢?玻璃之间吸力应该还是很大的,只是先生比较谨慎,年前如果不处理,他肯定不安心。于是我说:“最多3000。门口的生意,对你们又不是很难,也没有什么危险,是在屋顶而不是悬挂在墙外干活……3000不少了,坐在店里也是坐着。”
年轻女人被我说动了,脸色稍和煦,终于勉强说了句,3000就 3000吧。男的犹豫了一下,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 听老板娘的。”心里还是感觉价格太贵,分明是趁火打劫,忍了。老板娘开单,并要我们交一千块定金。我这下真的火了:事情还没有做,凭什么要定金?!老板娘说都是这样,行规。我说我又不是要定制门窗,你需要下料,收定金合理。你这是维修,没有任何投入,当然是完工后我才能付款了。
老板娘只是面无表情重复地说,这是行规。而那男的,突然梗着脖子,在我背后大声嚷道:
“定金肯定要的!万一完工后你不付款怎么办?我们碰到过这种客户的!”我回过头,也毫不客气怼道:“那我也可以说,我付了定金,你乱做一气怎么办,甚至不做怎么办?”“要付也只能付200块。”我又补充道。老板娘有些动摇,手里拿着笔犹豫着,应该感觉我说的有道理,也可能担心这到手的生意飞了。“不行,我是老板,得听我的!”男的瞪着眼睛,一副“老子说了算”的架势。我去,一会听老板娘的,一会儿听他的。哦……原来你是老板,你是老板你了不起了,我还是“上帝”呢。
我心里冷笑。先生基本没吭声,他不吭声,就是赞同我,因为一般情况下,他不喜欢我跟人家太计较。20多年间,我们先后做过好几次阳光房(拆就换新),感觉一般干这行的人,都比较蛮,比较火爆性子,可能活比较辛苦也比较危险吧。但这家霸道得实在有点过。“那就算了。”我和先生对看一眼,蓦地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又不是只你一家门窗店。路上先生跟我说,他不想跟这家做,主要不是因为价格(当然也不喜欢他们的这副嘴脸),而是担心他们做不好。要定金,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活,没有把握。晚上先生出去散步,外面太冷,我独自留在家里,因为阳光房的事,坐立不安。想起十年前做我们南面阳光房的张先生,人好,活也好,南面阳光房到现在都像新的一样,要是能找到他就好了,可惜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合同!我突然心里豁然一亮:我们当时签了合同(张先生做事很规范,合同、效果图一应俱全),合同上会不会有他的联系方式呢?!南面阳光房的合同很快被我找到,合同上只有座机号码(签约时间2014年,真是10年前做的)。很幸运,座机居然打通了,接电话的正是张先生,原来他就是公司老板,他的公司还在,在松江。
我说我是他曾经的客户,并讲了来电的意图。他问我是哪里的,我报了小区的名字。
“是夏先生家吗?”他问。
我愣了一秒钟——十年前的客户,他居然还记得,还能脱口说出先生的姓。
十年前,我们找到他做活,还费了一点功夫。从我家阳台放眼望去,前面是两排四层的复式楼,再前面是三层的别墅。有一家别墅的阳光房特别漂亮考就,顶面是黑色弧形的,材质与众不同,看上去又美观又耐用。那家的邻居正好是我们的朋友,我就托朋友打听,最后请到张先生为我们家做了南面的阳光房。旧阳光房顶用的是PC板,用了10年就不行了,在张先生的建议下,新阳光房改用的是隔热的德高瓦,不仅美观耐用,还解决了夏天阳光房酷热难当的问题。
当时方案都确定了,我临时又要加开两扇窗,张先生二话没说,重新出效果图,也没有增加费用。张先生的为人,谦和儒雅的风度,给我和先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十年弹指一挥间。一场超强台风,吹飞了我家的玻璃,却让我们和张先生再次有了交集。
张先生说,早两天打电话就好了,今天刚好工人都走了。要做只能年后了。我问我们这种情况,等到年后处理,危险不危险?他说,危险,如果下雨天多的话。他给了一个建议:只要用结构胶把这三块玻璃暂时固定一下(打一圈),过年后再来处理,肯定没问题。还叮嘱一定要买户外玻璃专用的黑色结构胶,普通密封胶不行。他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让我顿时安下心来。问他年后的处理方案,他说:所有的玻璃胶肯定都老化了,安全起见,要把玻璃全部拆下来,将老胶铲除干净,再还原,重新打胶。一定得用好的胶,好的胶有30年的寿命。
费用呢,大约要4000到5000左右。他解释说,全部拆下来再装,比直接装新的还麻烦。
我的屋顶大概十几平,一米见方的玻璃,约有15块。他的价格应该很实在。
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说:“张先生,跟您说心里话,我这个房子可能要卖,但也不一定,说不定还要住几年。所以我现在既希望安全,又不想投入太多。您知道的,阳光房本来就属违章建筑,一旦交易,必须拆除,投入太多,等于是劳民伤财呀。”
“我明白了,那就不全拆下来,从里面打一圈胶,管个四五年是没有问题的。”他说。当即约好年后请他来处理。先生散步回来,说他刚刚跟同学咨询了,同学的客户愿意明天过来帮忙,做法跟小区门口的门窗店一样,价格只要2000多。听说我联系上了张先生,并说了张先生的处理方法,他很高兴,说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张先生居然还记得他的姓,开心更不用提了。他也赞成让张先生做。
原来,当年为了做南面阳光房,他特意去张先生公司考察过,因为离他公司不远。他手机里存有张先生的手机号码,只是多年不联系,一下子没想到找他。第二天早上,先生按张先生的要求,跑了好几家,才买到黑色结构胶,物业人员中午就来帮我们将三块玻璃固定好。终于可以安心过大年。凡事有比较,才有鉴别。一般的店家,敷衍了事只想着赚钱;张先生是从把事情做好出发,价格也公道,做生意做到客户心里去了,这样的店家,怎能不受客户欢迎?!所以,他的公司能存活到今天,也不足为奇。
先生说,届时会再去他公司坐一坐,喝喝茶,聊聊天。不谈生意,只是纯粹地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