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人生最有的写的阶段就是童年时期了。
尤其像我这样讨厌一成不变的人,最能体会到那个时候一天一个样子的给人带来的新奇感了。那时的自己就像冬去春来拔节生长的小麦,一天一个样子,当然变化不止有生理上的,纯色的眼眸中多了感知细微变化的能力,开始能找到一些属于自己的乐趣,现在回想起来,也颇有深意,择之记录一二。
从记事起,老屋院中就长有两棵柿子树,一棵又粗又高,一棵又细又矮。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生的又细又矮的那棵结的柿子又大又甜,生得高大粗壮的那棵结的柿子却是又小又涩。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两棵树原是不同品种而已,勿以貌取人的道理最先从勿以貌取树上得来。
说回自己,年幼淘气,喜上树,颇有原始先祖遗风。很快,那棵矮小的于我便失去了挑战力了,又过段时间,觉得自己已经技术娴熟了,我将目光移到那棵大树上来。那棵大的长得颇具难度,下部两三米粗壮笔直,再往上一分为二,各自生长,远处看着像一个大大的“Y”。
我的目标是征服这”两座山头“,可下面这一段成了最先的拦路石,后来被我用一张桌子、三四把椅子化解掉了。正式挑战开始了,失败是避免不了的,最痛的一次是挑战其中一个分支时没踩稳从上面滑了下来,双腿刚好卡在”Y“的中间,男人的那种痛,我第一体验到。
在被家人无数次阻拦的情况下,我于一个炎炎夏日热气尚未完全褪去的傍晚,趁着家里人吃完晚饭在屋外乘凉的空儿,完成了我生命中一次伟大挑战。当我爬上树顶大声嚎叫那一刻,我仿佛经历一次人生的蜕变,可家人似乎不在意这些,将我训斥下树,给屁股一顿揍。
想想总是总觉得可笑,小时候嘴上说了脏话,挨打的是屁股;偷拿了东西,挨打的是屁股;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挨打的还是屁股。屁股真是无辜,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这些“无妄之灾“,不然为何生的这么皮糙肉厚。 后来长大了,,觉得“脑袋决定屁股”这句话真是很有道理,脑袋想些好东西,正能量的东西,屁股就免受皮肉之苦,脑袋要是整天想的是不好的东西,屁股就要皮开肉绽了。
当我开始准备走出家门,去外面寻找更大的挑战的时候,我的梦想戛然而止了。梦想的突然死亡缘于目睹了一起惨痛的事故。
我选择外出拓展自己的新天地的时候,很快便有了一群志趣相投的伙伴,他是都是我的“爬友。去了外面看到惊涛骇浪,才知道家里果然是安全的港湾。
一天,我们齐聚一起,准备再来上一次切磋,暴风雨来了。我们找了棵林子中最为艰险难爬的树,按照猜拳输赢顺序,依次挑战这棵树,挑战成功且用时最短的获胜。男人的血液中天生流淌着对荣誉的渴望,这一点似乎与年龄无关。我被排在最后,在我前面的是小五,他是唯一在体力和技术上能和我相匹敌的,我暗中将他视作最大的对手。
比赛开始,前面几个人都表现平平。轮到小五,他二话不说,脱掉鞋子,从地上抓起一把细土,双手使劲搓搓,一个”旱地拔葱“,双脚就已经离地接近半米了。整个吸附在在了粗糙的树干上,接着便是”窜天猴“式的上升,双脚和腰部坚实而有节奏的发力,双手来回迅速的交替着,整套动作看上去流畅且不失美感。其他人早已目瞪口呆,而我手心也微微出汗。一会功夫,他就到了树顶,停止计时,他用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短。
不管了,拼死一搏吧,我这样想着。
下来吧小五,大家招呼他下来。
我也准备好了一展身手。小五笑了笑,调整姿势,从树上哧溜往下滑,速度极快。突然一声哀嚎,他的手脱离了树干,整个人失去平衡,从三四米的空中坠落下来,在地上抽搐扭动几下身子后,双收紧紧捂住裆下便蜷缩着跟个刺猬一样不再动了。
后面的事情记得不太清了,所有人乱作一团,惊恐,尖叫,哭喊,奔跑,感觉一切全都乱了。他的父母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大声哭泣着,父亲一脸的铁青,愤怒的眼神中透露令人不寒而栗的血丝,狠狠地盯着我们几个人。
过后小五就被抱走了,过了一个多月后还是没见到他,期间我被父母拉着去过他家两次,也没见到他人,而且遭到他母亲的谩骂,父亲只是一个劲的陪笑,斥责我的过错,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我一心只想看到小五。
再看到小五已是几年后的夏天了,他穿着白色T恤,牛仔短裤,脚上趿双凉拖。他长高了,也壮了,见到我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我很激动,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嘴上却吐不出一个字,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想问问他当年到底怎一回事?想问问他这几年去哪了?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等我回过神,他已经走远了,远到我难以追上了。
后来我去了他家,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小五的父母好像已经放下了,见到我来,热情的笑着,招呼着我进去坐。我问小五呢?他母亲说他昨天回来的,今天早上就走了。我满怀失望的离开了,我不想从他父母那得知关于当年那件事的任何情况,我想他们也肯定不愿再提及。
时至今日,我能知道的关于那件事就是:小五从树上往下滑的时候,被树干上一根分叉树枝挂到裆部,下身受了很重的伤,至于到何种地步,我不知道,但万幸的是当时从树上摔下来落在田间地头,都是土地,没有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爬过树,儿时那个征服所有大树的梦想也就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