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活到一定的岁数,身上会出现两个东西,一个叫“存量”,一个叫“增量”。
宏观经济的GDP规模是“存量”,GDP增速是“增量”;商品流通中的M2货币是“存量”,而CPI和PPI则是“增量”。
但实际上,女人的皱纹是“存量”,男人的沧桑也是“存量”,甚至,个人的敬畏与谦逊是“存量”,个人的固步自封与狂妄自大,同样也是“存量”。
聪慧的女孩迷恋大叔,其实是迷恋大叔的“存量”;口味重的男孩迷恋有故事的风尘女子,也是迷恋她的“存量”。
存量和增量的衡量标准,有人认为是感情经历里相遇的女人个数,有人认为是公众号的粉丝数字,有人认为是创业失败的次数,有人认为是物质财富的资产估值,还有人认为是社会声誉和道德声望的高度。
无疑,他们都与“时间”有关。
时间赋予“存量”不同的结构,同时也赋予“增量”互异的趋势。随着跨度的拉长,“存量”与“增量”相互交织的“时间轨迹”,就形成了所谓的“路径依赖”,一个国家和企业的发展是这样,一个人的发展,其实也是这样。
(二)
10年前听周杰伦的《半岛铁盒》,会双眼半闭,手脚不自觉地抖动,仿佛是在酷夏烈日里,大开渴口,昂伸脖颈,猛灌冰镇可乐,然后甩头洒汗。
10年后的今天,听韩磊的《花开在眼前》,却陷入一种莫名的思绪中,似与故人的久别重逢,白马过隙的悚然与浑然不觉的恍惚,都化作无言的对视与缅怀。
“我的文字,就要尖锐,就要像鱼刺一样,鲠在某些人的喉咙里,让他们难受”。
如今回看大学时期写下的文字,那个一脸匪气的轻狂少年,轻易地浸染上了理想主义的愤世嫉俗和无病呻吟的牢骚愤怨。
张铸刚曾委婉指出:“你的文字中有一股戾气,若可去掉,或成大用。”
于是,就悄然滑出一个念头:书读得进去,是一种毅力,并不太难;但要从书中走出来,则是一种智慧,需要时间的“文火慢炖”。
(三)
在一次主题为“中国哲学的入世性质”的文化论坛上,一位佛教徒提问演讲者:“如果你不是彼岸的信徒,生命的时间只如急速射出的箭镞,终点必将是一场和光同尘的陨落,那么,你此世为何还值得一过?”
在座者顿时哗然。
然而,演讲者不缓不慢,引用了庄子的话,微笑答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此生呐,就是内心平和、欢喜地在体验这种大美和大雅哩。”
这两者,恰恰给出了东方古典哲学“价值域”的上下区间。
其实,并没有太大必要对人生做过多“形而上”的思考。
就像大多数人去寺庙里烧“三炷香”那样,其实对着一座座上漆打蜡的木头,跪拜嘀咕“三件事”就够了,一件叫做“健康平安”,一件叫做“恭喜发财”,还有一件叫做“不要打仗”。
孙隆基在分析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时,用到“认知意向”一词,他说“人对客观世界的概念化,是人的‘认知意向’与客观世界之间达成的一项‘协定’”。显然,这样的“协定”是经验意义上的。
而所谓“经验”二字,“经”是经历的事,“验”是得到印证的事,都与走路有关,没有长时间的阅世,没有心智的成熟,而仅仅在嘴里讲哲学打禅机,终究还是一连串停留在逻辑层面的术语,如此“哲学”亦难逃贫乏和空洞之嫌。
(四)
于个人而言,时间是最坚挺的货币。
时间货币与经济货币的差异,在于其“不可逆”属性,时间的存量和增量之间并不存在循环诱发机理,更不存在宏观经济体系里所谓的“货币扩张乘数”。
所以,有足够的闲暇和金钱去旅游,有足够的学识去欣赏名胜古迹,有足够的心境去读一本稍微枯燥的书,有三两挚友一起剪灯夜话,一起共叙契阔。这些美好事物所需要支付的成本,看似是经济成本,实则是时间成本。
无疑的是,这一切都需要在青春期进行投资,然后通过时间的跨期错配,进行投资收益跨期享用。父辈的“养儿防老”与对子女的“教育投资”,就是很朴素的例子嘛!
这样直白浅显的道理,看似无声无息、不痛不痒,实则是既深邃,又可怕。
更别说是来自经济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