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习惯早睡的我，把手上要投稿的小说修改完以后，才发现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

正打算去洗漱时接到医院打过来的电话，对方告诉我有个急活儿，让我赶紧过去一趟。

听到这里大家也不用奇怪，因为前段时间我开了个工作室，给人批八字，看风水和各种癔症。这大半年以来，无论是日常疑难杂症还是灵异事件，只要找到我那就一定是药到病除。事后客户的反馈也都很好，有不少人愿意给我介绍生意。这不没过多久，就陆续地开始有医院找我谈合作。

其实说起来，我们这行跟医院合作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毕竟医院里每天都有许多重病不治的病人，当有一些因为非正常去世的病人，医院就会找我们这行的过去跟家属对接。

不仅是医院，还有寿衣店、陵园以及个别信息网庞大的机构，也都和我们这行有合作关系。

从我接到电话再到医院差不多用了二十多分钟，接待我的是病危患者病房的护士，她简单和我说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病房里躺着的这个女孩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一气之下喝了半瓶的“百毒灵”。

百毒灵又叫“百转回肠”，因为只要人体摄入50毫克就注定是回天乏术，但从服毒到死亡之间又会有一段漫长而煎熬的人生复盘时间。

现在医生已经下了诊断，女孩的内脏器官都已经严重衰竭了，最多只能熬到天亮。

听到是自杀，我心里瞬间有些抗拒。

凡是在我们这行干久了的人，都不愿意接横死的活儿，因为麻烦事比较多。

我刚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仪器的滴滴声，紧接着人来人往。

虽然我经历过好多这样的场景，但此刻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自杀我并不能认同，可不知全貌，不予置评。毕竟，能让人走向绝路的必定是极致的绝望。

走进病房，才知道只有女孩的大伯来到了医院，一看就是务实的庄稼人。

接着我向他问了一些事情，才知道这个女孩叫李悦，今年二十四岁。老家是南京偏远农村的，近几年和男朋友在市区开了家烧烤店，喝药自杀的原因他也不知道。

听完我又问他，墓地有没有选好？

对方告诉我打算把女孩拉回村里，直接埋在自家门前的稻田里，已经选好了地方，让我等下跟着他一起坐车回去。

我听到这，再次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半夜二点多才办完各种手续，等出发再赶到墓地的时候，天都已经微微放亮了。

说是墓地，其实就是农村自家耕种的田里，随便找了一块空地方。我看了看，谈不上什么风水。只能说是让死者有个安息之地，勉强也算是合适。

村里面来了不少帮忙的人，我从中喊出来四个人开始“打穴”，也就是挖坟坑。

说到挖坟坑，其实在我们这行有很多的讲究。不但需要死者的家属烧香点烛，面朝西南方向行祭拜之礼。还要第一个动土的挖坟人，在脚后跟的位置下面画上太岁。目的是为了避开太岁的方向，不然真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后续就会给死者家人留下许多祸患。

等挖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让人找来一只红毛大公鸡，割断喉咙直接扔进了坟坑里，任由它反复扑腾直到断气。这是因为公鸡属阳，鲜血可以驱散土地里的阴邪之气。

等这些事情都搞好，也快到早上五点钟左右了。家属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今天趁着天亮之前就把死者下葬。

幸好现在是冬天，天亮的比较晚。算算时间上有些赶，倒也还来得及。忙完这些我又回到了死者家里，趁着抬出门之前给她做“开光”。我这里说的开光，可不是佛教里给法器的那种开光，而是要给死者开四光。

所谓的开四光，顾名思义就是死者身上有四个地方需要开光。开眼光、看故乡，开耳光、听八方，开鼻光、闻色香，开嘴光、吃牛羊。

死者开过光，就相当于满足了她的欲望。使她入土可以安息，不至于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再去骚扰活着的人。

接下来就是给死者嘴里放压口钱，可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她的嘴巴掰开，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记得外公曾经说过：“死人咬牙关，冤屈大如天。”

我心想：这女孩会不会是有什么执念不肯放下，或者说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一般来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正常就不应该再把死者继续下葬了。可眼看着就快天亮了，时辰也已经选好了，家属也在旁边一直催。

我也只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男孩走了过来。看起来二十出头，个子不高，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脸上密密麻麻长得都是青春痘。跟我打过招呼，我才知道他就是女孩的男朋友。

我说：你来得正好，现在女孩的嘴巴张不开，压口钱放不进去，不能正常下葬，应该就是在等你。

男孩低着头听到我说这句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看他这个模样，直觉告诉我对方一定是在隐瞒什么，而且很可能是和李悦喝药自杀的真相有关。

我有些恼火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最好是现在说出来，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不然后面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管了！

他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告诉我李悦自杀的真相，我听了后直接告诉他等死吧。

相信无论是谁听完他所说的话，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原来李悦是孤儿，初中的时候父母就都不在了，后面跟着大伯一家生活。高中没毕业就去了南京的一家饭店做服务员，认识了还是厨房学徒的男孩。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随着时间彼此接触久了，一来二去就确定了恋爱关系。那时候他们俩有着共同的梦想，就是能够早日存够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烧烤店。就这样过了五年，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实现了愿望。

可自从烧烤店开业以后，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和想象中的做生意相差甚远。而且因为都是晚上营业，白天睡觉，两个人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生活在店里。

无聊的时候，两个人除了用手机刷视频就是打游戏，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但有天下午李悦接到了好几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自称是贷款公司的人，说是找男孩还钱。李悦一开始还以为是网络诈骗，并没有当回事儿。可后来每天这样催债的电话越来越多，她也不得不去问男孩，是不是真的欠了别人的钱？

男孩一开始是矢口否认，说他怎么可能去借网贷？可后来没有几天就撑不下去了，对她承认了自己在手机上网络赌博输了几十万，还说本来一开始他是总赢钱的，虽然不多都是几百块钱，可每天银行卡里都有进账。谁知道后面开始天天输，越输越多，输得越多他就越想把钱再赢回来。当输得实在没钱了的时候，他就用手机在网上借网贷，网贷的钱都输光了，他又通过朋友介绍借了好几笔民间高利贷。

当时他还和李悦说，让她不用担心，网贷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谁知道后来，网贷依旧是每天打着催债的骚扰电话，高利贷公司还找到了他。听到他说没钱还，有几个男人直接不由分说地给他拖上车，然后开到了一座荒山上，把他关进了一个不到半米高的铁笼子里。

他苦苦地哀求，可无论说什么对方就是不听。就是一句话，让他马上还钱，但他一下子又哪里有这么多的钱？就在这时候，有个胖子一脸奸笑地对他说：没钱还也不是不行，烧烤店里的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我看着挺漂亮的，如果你答应帮我们办件事，那欠得钱就算了。

他本能地警惕起来，结巴着问：你们要干什么？

胖子接着又说，我们公司不仅仅是做放贷的，平时还会跟南京的一些药企有合作。主要是帮他们找人试验上市前的药物，安全性还是很高的，因为前面都已经经过了在动物身上的实验，反正你放心好了。

男孩脑子转了一圈，还是觉得不对劲：那么我来试药不行吗？为什么要找我女朋友？

听他这么一说，胖子又有些不高兴地解释道，这次要试的药是给女人吃的，我要你吃有个屁用？

他本来想一口拒绝，可在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人又被他们像条狗一样关在铁笼子里，他害怕了，心里是真的害怕了……

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那天回去烧烤店以后，李悦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有和他开口说话。想到他网络赌博在外面欠下这么多钱，人就压抑得难受。

当晚凌晨一点多，他看着身边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李悦，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烧烤店平时倒垃圾的后门，放进来了早就等在外面的几个男人，其中就包括白天里的那个胖子。

而对方要试的药，他也早在烧烤店十二点关门的时候，就放进了李悦的水杯里，因为他知道她每晚睡前要喝一大杯温水的习惯。

他们还对他说，药效的时间一般在两个小时左右，需要拍一段视频，看看会不会对人体有什么不良反应，方便第一时间记录下来，还说让他放心，绝对会万无一失的。

可结果却是在不到一个小时里，他们几个人开着手机视频，当着他的面轮流强暴了李悦，而李悦没用上几分钟人就醒了过来，浑身无力地睁着眼睛，整个人虚弱地喊着他的名字，最后他们在临走之前说：帐算结清了！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李悦，也记不清当时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是浑浑噩噩的就跑出了门。后来手机上显示有李悦的未接电话，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接起来才知道，对方喝药自杀了！

我不知道这个叫李悦的女孩，她在自杀的那一刻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被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遇见这个人渣！

稻田里的土被铁锹挖起又扬下，少时，晨光终于冲破云雾，温柔地落在女孩的坟头。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