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子莘》原文

连得所寄书，诚慰倾渴！缔观来书，其字画文彩皆有加于畴昔。根本盛而枝叶茂，理固宜然，然草木之花，千叶者无实，其花繁者，其实鲜矣。迩来子莘之志，得无微有所溺乎？是亦不可以不省也！良知之说，往时亦尝备讲，不审迩来能益莹彻否？

明道云：“吾学虽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认出来。”良知即是天理。体认者，实有诸己之谓耳，非若世之想象讲说者之为也。近时同志，莫不知以良知为说，然亦未见有能实体认之者，是以尚未免于疑惑。盖有谓良知不足以尽天下之理，而必假于穷索以增益之者。又以为徒致良知未必能合于天理，须以良知讲求其所谓天理者，而执之以为一定之则，然后可以率由而无弊。是其为说，非实加体认之功而真有以见夫良知者，则亦莫能辩其言之似是而非也！

莆中故多贤，国英及志道二三同志之外，相与切磋砥砺者，亦复几人？良知之外，更无知；致知之外，更无学。外良知以求知者，邪妄之知矣；外致知以为学者，异端之学矣。道丧千载，良知之学久为赘疣，今之友朋知以此事日相讲求者，殆[dài]空谷之足音欤！想念虽切，无因面会一罄[qìng]此怀，临书惘[wǎng]惘！不尽。

备注：原文来自致良知教育研究院公众号。

《与马子莘》译文

接连收到你的书信，真是足以慰藉我想念之情。细读之后，发现你的书法和文采比以往都有很大进步。树木的根本盛大，自然枝叶繁茂，按理本应如此，然而草木之花，花瓣太多的，就结不出果实；花开得越繁，结果越少。近来子莘你的志向会不会稍微有所陷溺呢？对此你不可以不加以省察呀!关于良知，我以前已经讲得非常详尽，不知你近来是不是理解得比以前更加透彻呢?

明道先生曾说:“我的学问虽然得过传授，然而‘天理’两个字却是自己体会出来的。”良知即是天理。所谓体认就是真要有切己的实证，而不是像世人那样只是想象、空谈而已。近来志同道合的朋友中，没有不知道良知之说的，然而却没有见到能够实际体认到的，所以大家未免还会有一些疑惑。有人认为，良知还不足以穷尽天下之理，一定要通过不停地向外求索，以此来进行补充。也有人认为只是致良知未必能合于天理，必须用良知探求所谓的天理，并且将其作为不变的规则加以固守，从此就可以一了百了，怎么做都不会有问题。以上这些说法，如果不是真正做过体认功夫，并且真正见到良知的人，是难以辨别出其中的似是而非的。

过去莆田曾出现过很多贤人，然而现在除了国英和志道这两三位志同道合的人以外，能够互相切磋砥砺的，又有几个人?良知之外，更无知；致知之外，更无学。离开良知而求知，就是邪妄之知；离开致知而学，就是异端之学。圣人之道已经丧失上千年了，良知的学问很久以来就被当作了无用的东西。今天朋友们能够在一起，每日修习研究良知学问，这真如空谷足音一般可贵!虽然对子莘想念深切，却没有机会见面倾诉，面对书信，心中怅然，不能尽言。

备注：译文来自于致良知教育研究院出品《阳明心学学习本译文》

《与马子莘》博仁老师导读

各位致良知教育研究院格物班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这篇文章是《与马子莘》，这篇文章非常的重要，特别是在我们学习的这个时刻，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有非常大的警醒作用。在第一段里面，阳明先生收到了马子莘的来信，看到他的这个书法和文采都有很大的进步，但阳明先生却说：“缔观来书，其字画文彩皆有加于畴昔。根本盛而枝叶茂，理固宜然，然草木之花，千叶者无实，其花繁者，其实鲜矣。”第一段里面的阳明先生，虽然收到马子莘的来信，非常想念马子莘，但是细细读了马子莘的这个信。他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发现马子莘这个书法和文采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那么阳明先生这个时候就给了马子莘一个警钟，他说树木根植于地下自然枝叶繁茂，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的这个功夫高了以后，那自然我们的这个表现的也会好，那如果是花太多的话，就会结不出果实，花开的越繁茂，结的果就越少。那同时阳明先生就问马子莘：“迩来子莘之志，得无微有所溺乎？是亦不可以不省也！”就是说最近子莘，你的这个志向是不是稍微有所陷溺呢？你对此不可以不加以省察。虽然阳明先生看到了这个马子莘的文采和书法有很大进步，同时也表达了对这个的认可，同时通过这个表象，阳明先生隐约感受到马子莘这个学习的焦点可能没有放在自己的志向上，就是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上，而是有可能放在了书法和文采上面。

所以我们前面也学过，这个《送宗伯乔白岩序》的时候，也有一段叫：学贵专，学贵精，但是最终我们还要学贵正，学习最重要的那个本就是自己的志向。那如果我们表面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会离自己成为那个人，离自己的志向越来越远，所以阳明先生在这里提醒马子莘要好好的反省自己。

我们学习阳明心学到今天格物班大概也有200多天的时间了，那我想我们也要去检视一下自己是不是现在没有了最初的那个热情，还是我们依然非常的用心、认真？是不是有了一个有的时候有应付浮于表面的这样的一个心态，还是我们依然非常的精进，等于自己的志向，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我们要问问自己，今天我每天写功课是不是都是基于这个功课，来看自己是不是向着自己的志向前进。阳明先生跟马子莘说要让他反省自己，我想我们每一位也应该在这个时刻停下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懈怠。自己的所想、所思、所做，是否本于自己的志向？那我们要把每一个当下当做是新的开始，而且致良知也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我们经常说惟精惟一，这个惟精惟一就是我们要一心用在自己的志向上，这才是我们那个真正下工夫的地方。阳明先生说，虽以百工技艺，唯有不本于志者。百工技艺就是我们不管做什么事，从事什么行业，要想做好做成，没有不本于自己的志的，因为那个志是我们的根。当我们志向笃定的时候，就等于我们在心里面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大树的种子。只有根深才能够枝叶繁茂，所以我们自己要此刻反省自己的这个内心，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的志向上，在自己的良知之心上下工夫？没有走偏，那如果我们只是在枝叶上下工夫，在那个表面上下工夫的话，可能表面的文章看上去也不错，但实际上结不出什么果实来，最终徒劳无功。

先生接着说：“吾学虽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认出来。”阳明先生的这个学问绝对是传承了古圣先贤的孔孟之道，那么但是这个天理这两个字，它不是老师告诉我们的，是需要自己去体悟的，必须用自己的实践和做到才能够真正体认出来，那谁也帮不了自己。这一点我想在这里特别跟大家强调一下，我们能不能够致良知，能不能够体认到天理。绝对不是靠文字语言的学习来获得的，他必须透过自己在生活中切实践行圣贤文化然后去印证到这个天理。当你真正印证到天理的时候，依道而行，成功必达。阳明先生说：“良知即是天理。体认者，实有诸己之谓耳，非若世之想象讲说者之为也。”良知即是天理。这个必须是自己体悟出来，所谓的这个体悟，它不是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只是讲道理，想象一下衣食饱暖，那个只是空谈而已。他必须切实践行，下工夫去实证，精准的对待功课，认真的在自己生活当中的每一个当下提升自己的觉知力，启动内心的良知。那么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真正体认的这个良知，这个天理。在这一点上啊我自己一路走过来这六年感触特别深。当年自己去寻找心中的答案，当真正找到心中的答案，当2013年第一次接触到阳明心学的一个理论的时候，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就是终于明白了，但是当我们终于明白了的时候，是真明白了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去践行，去印证。所以我明白了以后，我就开始在生活中去做功课，去践行。通过大概两年半的功课和生活中的践行，我发现这个理，这个天理是真理。我是一切的根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是人世间的两大真理，然后我们人生最重要的方向，最终极的目标，就是致良知。当领悟到这些的时候，我发现这个是只有开始没有结束。同时我记得当2013年接触到阳明心学的时候，我领悟到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在那之前我觉得我是一个老师，我曾经给到学员很多，其实当我真正领悟到时候，我知道这个作为一个老师其实是给不到学生什么的。因为每一个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他的内心都是自足的，所有的智慧能力都有，作为一个真正的老师，只能是铺一条路，让每一个学员透过自己的做到，把内在本有的那个能力和智慧活现出来，我觉得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踏上了做一个老师的这个开始。当然反过来我们作为一个学生，我们要切实明白，我们不要有任何的依赖，托付，侥幸的心理，因为我们内心有一座无限的宝藏，当我们真正踏实的去践行，把我们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出去的时候，通过自己的做到，让内在本有的那个能力和智慧，他由内而外的活现出来，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学习，真正的学到。其他的如果我们还是想从外面抓取的话，那么抓取过来的东西只是覆盖在我们心上的灰尘。当我们真正明白这一点，所有的这些文字语言并不是那个真正的道，我们只是透过这个文字语言这一条路，这个路径，去透过自己的做到和践行，去最终把内在本有的能力和智慧活现出来。当我们真正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才真正开始了学习。学习阳明心学致良知，它真的不是一个概念，它也不是从外面求来的，那因为我们内在本有，我们只有透过事上磨练，透过去做到把我们清澈的良知之心上的灰尘扫掉，然后让良知天理自现。所以阳明先生说，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只要我们带着一个向外求的这个念，这个方向就已经偏了。所以今天每一位同学，我们要问一问自己，我们真的开始向内求了吗？我们真的开始透过自己的做到，去把内在本有的那个智慧和能力活现出来了吗？我们真的开始去学习了吗？自己是否有认真的对待生命中每一个当下，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功课，每一个发生，透过自己的做到，让自己内在本有的那份智慧和能力活现呢？所以大家在这一点上一定要深刻的去体悟阳明先生的致良知以及心即理，他不是老师教的，他必须自己去体悟。先生也是通过几十年的立志勤学，就通过在龙场的三年磨难，最后真正自己悟道，的确不是通过书本上得来的。

阳明先生在原文里说到：“盖有谓良知不足以尽天下之理，而必假于穷索以增益之者。又以为徒致良知未必能合于天理，须以良知讲求其所谓天理者，而执之以为一定之则，然后可以率由而无弊。”那么这一点就是先生说了一些人对于致良知一些疑惑或者是误区，那么有的人认为良知还不足以穷尽天下之理，一定还得通过不停的去外求，求索求学，学这个学那个来作为补充。阳明先生在这里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忘了这个本。如果我们只是在那个枝叶上下工夫，没有在这个根上下工夫，那么这个枝叶的茂盛只是暂时的。但是如果我们抓住这个根就是在自己内心上下工夫，在良知上下工夫。那么我们再去学习外面的那些东西，我们一看就明白，一读就通。但如果我们根上没有真正的切实领悟，那我们学习外面的那些知识有可能就是只不过是为了炫耀，增加了一些这个概念而已。所以我们要切实在内心上真正的去追求那个天理，向内求，不要向外求。也有人认为致良知未必合于天理。那这个其实就非常可笑了，曾经也有人怀疑我们的自省利他致良知，这个价值观他有问题，那我觉得为什么要怀疑呢？其实根本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去印证，没有真正的去做到体悟到，所以才会怀疑。有的人还以良知作为一个不变的规则加以固守，以为致得良知就一了百了了，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那么这个说法如果你是致得良知的话，没问题，但如果你只是这么说一说，有这个有求之心的话，那么就不对了。所以真正见得良知的人是可以非常清楚的区分出是非对错，那如果我们没有印证，没有真的致得良知，以良知作为一个基础的话，那么我们很容易会走偏，反而去到那个私欲上。

所以阳明先生在最后这一段里说到，可以说给了我们一个定心丸：“良知之外，更无知；致知之外，更无学。外良知以求知者，邪妄之知矣；外致知以为学者，异端之学矣。”这一段已经说的非常透彻，也非常直接，就是我们不管去学什么，先生说良知之外没有别的知了，所有所谓的别的知，那都是邪知、邪见，都不是正知，正见；致知之外更无学，我们要学只有一个方向，就是致知。如果我们不是去致良知，那么所有的学都不是在学，都是在增加我们良知上的灰尘。先生说离开良知而求知，那都是邪妄之知。我们不用再去徒劳无功做那些事情了。所以说一本正经、一门深入，就在这个良知上下工夫，走这一条唯一的致良知的光明大道。学习如果我们不是为了格物致知，那都是异端之学。我们学习阳明心学200多天，走到今天，我们真的要反思一下，我们是否真的在学，在习？同时，通过《与马子莘》这篇文章，也给我们每一位敲了一个警钟。让我们把心收回来，在致良知的这条路上坚定前行，然后在心上下工夫，在事上去磨练，真正的致得良知，经营圆满人生。

好，今天我们就导读到这里，感恩阳明先生的智慧指引，感恩所有志愿者的担当与付出，感恩同学们的用心聆听，今天我们就到这里，感恩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