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列传（一）
陈蕃（？～168年），字仲举，汝南郡平舆县（今河南省驻马店市平舆县）人。他的祖父担任过河东太守。陈蕃在十岁时，曾经闲居一室，室外的庭院中荒芜不堪。他父亲的朋友、同郡人薛勤前来串门。薛勤训斥陈蕃说：“孺子为什么不洒扫庭院来迎接宾客呢？”陈蕃回答说：“大丈夫处世，应当扫除天下，怎么把时间浪费在清扫一室上呢！”薛勤知道陈蕃有扫清世道的大志，感觉非常惊奇。
陈蕃开始在郡中做官，被举荐为孝廉，封为郎中。他因母亲去世，弃官为母亲服丧。服丧完毕后，郡刺史周景征辟他担任别驾从事，他因向周景劝谏不被采纳，随后弃官而去。后来，公府中征辟举荐他为方正人才，他拒绝前往。
太尉李固上表举荐陈蕃，汉桓帝征召他封为议郎，两次升任为乐安太守。这时，李膺担任青州刺史，有为政威严的名声，属下的城邑官员闻风丧胆，纷纷主动隐退离去，只有陈蕃独自因为政清廉留下。郡中人周璆是高洁之士，前后郡守征召任命，他都不肯前往，只有陈蕃招纳，他才欣然来到。陈蕃从来只称呼周璆的字而不喊其名，并且特地为其设置一个床榻，周璆离开后就命人把床悬挂起来。周璆字孟玉，临济人，有良好的声誉。
当地有名百姓叫做赵宣的，他在安葬双亲后没有关闭墓道，而是居住在其中，前后服丧二十多年，乡里人称赞其至孝，州郡多次以礼聘请他，郡中把赵宣推荐给陈蕃。陈蕃在接见赵宣时，询问其妻子子女情况，结果赵宣说他的五个儿子都是在服丧期间降生的。
陈蕃大怒说道：“圣人制定礼义，贤良者勉励成就，不肖者努力去做。祭祀不能过滥，是为避免亵渎神灵，你既然居住在墓道中，却还和女子交媾，并且在其中孕育生下五个儿子。你这难道不但是欺世盗名，而且还亵渎了鬼神吗？”随后对赵宣治罪。
大将军梁冀当时威震天下，这时派人送书信给陈蕃，请托陈蕃为其办事。使者不敢进入陈蕃的府中，就诈称要拜谒陈蕃。陈蕃知道后大怒，命人把使者鞭笞致死，因此被贬职为修武县令。后又慢慢升迁，封为尚书。
这时，零陵、桂阳的山贼危害百姓，公卿大臣建议派军征讨，汉桓帝还下诏书给各州郡，要求全都要举荐孝廉、秀才。陈蕃上书驳斥说：“当年高祖皇帝创立基业，万邦如释重负，国家像赤子那样抚养百姓。现在零陵、桂阳两郡的百姓，也同样是陛下的赤子。百姓遭遇山贼为害，难道不是因为所在地的官吏贪婪暴虐，才导致他们上山为贼的吗？应当严厉敕令三府，暗中查访当地的牧守令长，对那些为政失掉宽和、侵害暴虐百姓的，立即奏报检举，更换选清贤奉公之人，以及那些能遵守国家法令，对百姓有仁爱之心施以恩惠的人，这样可以不用烦劳王师，群贼就会消弭平息。另外，三署中的郎吏共有两千多人，三府掾属任职期满没有正式任命的，应当选择其中品行优良的授予官职，对那些品行恶劣不称职的要及时斥退。哪里能得着每个州郡必须举荐人员，导致再次助长请托之风呢！”
陈蕃因为得罪了汉桓帝的身边左右，所以被安排出京担任豫章太守。陈蕃性情急躁，不苟言笑，很不喜欢接待宾客，士人百姓全都畏惧他。朝廷征召陈蕃封为尚书令，前来相送的人们全都未迈出城门。
陈蕃升任大鸿胪。这时，白马县令李云直言上书劝谏，汉桓帝大怒，要判处李云重罪诛杀。陈蕃上书为李云求情，结果被免职返回家乡。陈蕃后来又被征召封为议郎，几天后升任光禄勋。这时，汉桓帝的封赏逾越礼制，宫中的宦官受到汉桓帝极度宠幸，陈蕃上书劝谏说：
“臣听说，志在匡扶社稷的，主要精力要为社稷；志在服侍君主，主要工作就是为取悦君主。臣现在蒙受圣朝厚恩，位列朝中九卿，看到不利国家的事情，如果不及时劝谏，则会有取悦君主的嫌疑。诸侯象征着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在天际上闪耀，地上则对应着封国，负责藩蔽朝廷。按照高祖皇帝的约定，非功臣不能受封为列侯。臣听说，陛下想要追尊河南郡大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为列侯，还要为尚书令黄儁的先人续封爵位。陛下身边的近侍也要颁授爵位。没有功劳的得到了封赏，没有能力的得到了官职。陛下习惯于随便裂土分封，导致一门之内多人受封。最近的天象失去法度，阴阳错谬，庄稼歉收，百姓饥困。臣知道，陛下封赏的决定已经作出，臣现在再提起此事于事无补。但是，臣依然希望此后陛下要适可而止。还有，朝廷征收赋敛无度，十分之五六的百姓受到赋敛伤害，大量的百姓饥寒交迫，民不聊生。宫内在民间采选女子，有几千人住在宫中，她们每天锦衣玉食，脂油粉黛，花费无数。俗话说：‘盗贼不光顾有五个女儿的家庭。’意思是说女儿过多，为了置办嫁妆，会让家中贫困。现在后宫的女子难道不正加重了国家负担吗？当年，武王伐纣克殷，把纣王宫里的女子全部释放，天下因此安宁。楚女在后宫悲戚，西宫发生火灾。宫中养这么多女子，陛下又怎能人人兼顾呢，一定会生出悲怨之情，招致水旱灾害。再有，监狱本是关押囚犯、制止奸邪的地方，设置官员要量才录用。如果执法官员不能公平执法，或任职官员所用非人，王道一定会受损，世上人也会民怨鼎沸。大家都认为，天下哀怨都是因监狱引起，同时也因官员通过贿赂任职造成。肉不腐烂，不会招来苍蝇，陛下应该检讨为政过失，选择有忠言良谋的士人。在选用官员时，委任给尚书、三公负责，让负责赏罚升降的官员恪尽职守，这是天下人的大幸！”
汉桓帝采纳陈蕃的建议。此后，汉桓帝释放五百多名宫女，只是赏赐了黄儁关内侯爵位，封邓万世为南乡侯。
163年，汉桓帝到广成苑围猎。陈蕃上书劝谏说：
“臣听说君主想要前往苑囿，应当在每年的仲秋到西郊，顺应时令节气讲习武备，捕杀禽兽助祭，以表明孝敬先祖。如果违背了这些规定，就被称为恣肆放纵。所以皋陶告诫虞舜说‘不要过分游猎’，周公告诫周成王‘不要过度田猎’。虞舜和周成王都受到这样的告诫，何况是大德不及两位君主的帝王呢！在那个天下太平之时，还崇尚有所节制，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正处在国家“三空”的险厄中呢！现在已经是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这就叫做‘三空’。现在天下兵戈还未平息，四方离散，这应当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的时刻，怎么能扬旗耀武，驰骋田野纵情于田猎呢！秋前雨水充沛，百姓开始种植小麦，现在正是劝勉农业耕种的季节，陛下却下诏令调动百姓驱赶禽兽，从事清除道路这些杂役，这绝对不是圣贤体恤百姓的做法啊。齐景公想要前去观赏大海，计划到琅邪时痛快游玩。晏子劝谏说，百姓非常厌恶旌旗车马的声音，全都抬头表达不满之情，齐景公因此取消了出行计划。周穆王想驾驭车马纵情玩乐，祭公谋父为他诵读《祈招》的诗词，以劝阻周穆王。由此可见，过度游乐确实危害百姓。”
奏书递上后，汉桓帝不予理睬。
黄其军
作于2023年4月14日（古历癸卯年闰二月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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