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日的早晨,楼道传来“易灵犀,你父亲来看你,请马上到队部”的声音。那时候每个宿舍还没有电话,全队只有一个值班电话,位于一楼的楼道口。全队几乎没什么秘密,什么全靠一嗓子“喊”,谁来电话了,谁来找了,对着楼道喊一嗓子,一会“烽火传音”就到了本人耳朵里。
郑蓉把鸡蛋拨开,拿着蛋清想跟易灵犀交换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请假跟父亲出去了。“给我换吧。”程清扬蛋黄已拿在手里,好像已准备好了交换。“不用了,我也爱吃蛋清。”郑蓉自己觉得与程清扬并不那么熟,至少还没熟到如此。郑蓉这么说,程清扬举着得手反而有些尴尬了。
“郑蓉,人家好心与你交换。好心当成什么肺,哎。”本来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一幕的,郑蓉的多此一“句”反而引来赵钧的挖苦,全桌人都抬头看着他们。估计赵钧对她的感觉也是“彼此彼此吧”,好像易灵犀成了她一个人的,赵钧想到这就有些不爽,也就处处跟郑蓉顶嘴。
“要你管。”郑蓉也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赵钧说的也没错,易灵犀与郑蓉形影不离,上课坐一起,自习坐一起,吃饭一起,甚至上厕所也一起,就差睡觉也一起了,睡觉虽然不一起,但是也是一个屋上下床,两个人快变成一个人了。有一次甚至两人拉着手,笑着回宿舍,被队长逮个正着,被狠狠训斥一顿“军训一结束队列纪律就全都忘了,还敢拉手,以为自己高中生呢,再看到你们这样,全队做检查”。
因为易灵犀,顾一晨生气,也是因为易灵犀,赵钧跟郑蓉两不对付。当然,因为易灵犀,也有好多的“好事”发生。郑蓉几乎成了易灵犀的经纪人。不间断有人从郑蓉这里打听易灵犀的情况,生日什么时候,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听什么歌曲,什么星座......五花八门,郑蓉就像包打听一样,这些问题经常成为易灵犀和她之间开心的嬉闹。
“喜欢什么?”
“喜欢吃。”
“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肉。”
“喜欢谁的歌?”
“喜欢‘谁’的歌。”
......
当然,并没有准确的信息传回询问的人那里,到了郑蓉这里就到此为止了。
也开始有人不断的送东西,音乐盒,磁带等等,易灵犀刚开始还让郑蓉把东西退回去,但是郑蓉是有本事收没本事退,到最后易灵犀也就不管了。郑蓉还“以权谋私”,收齐了宿舍四个人各自喜欢听的歌曲磁带。
“军校有规定,不准谈恋爱。”顾莹看到郑蓉私自收了这么多东西,觉得非常不合适。
“谁谈恋爱了。”郑蓉这个经纪人当的很合格,基本不用明星出马。
“那干嘛收东西,分明是给别人暗示。”顾莹趁易灵犀不在,说话直白了很多。
“东西是我收的,跟灵犀无关。”
“不同意,就直接说清楚。不清不楚是容易让人误解。”周青青也开始加入,明显站在了顾莹一方。郑蓉能感觉到周青青说的是赵钧。
“谁不清不楚了?!有人总是胡搅蛮缠,死缠烂打,没脸没皮。”郑蓉脑子中想着赵钧,话说的也比较恶毒。
这边关于礼物的论战还没结束,易灵犀推门进来了。大家都自觉地不再说话。郑蓉看到易灵犀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蓉蓉,陪我去走走吧”,她拉了郑蓉就往外走。
科大被一座名为跨线桥的桥分为南北两部分,南边是学院行政大楼和各系的系主楼,北边是教学楼和学员宿舍。大一规定不能跨过跨线桥,只能在北区活动,易灵犀她们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在北操场一圈一圈的走,走累了就坐在看台上,举目望去,一片葱绿的操场,心情也能舒畅好多。
“有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郑蓉与易灵犀并坐在操场台阶上,她感觉得出来灵犀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易灵犀突然传过身,两只手紧紧搂着郑蓉的脖子,整个脸爬到了郑蓉肩膀上,忍不住的哭起来,特别伤心。好像泪水已聚集了很多年,犹如一潭湖水,流也流不完。女生的感情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分享秘密中,感情逐步增强,彼此之间有了秘密,就像有了连接彼此的纽带。易灵犀的母亲也是一名军人,一直在驻外使馆,从非洲转到欧洲,又从欧洲转到美洲,世界都快转遍了,这么多年来易灵犀一共见过她五面,甚至连样子都快记不太清了。父亲曾经也是一名军人,为了照顾灵犀,选择了转业,这么多年来她的身边只有父亲。母亲的见面就像奖励,大多是在她升学了或者得到了大奖。灵犀为了这种难得的奖励,努力的学习,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今天父亲来找她,只是告诉她:他和她妈妈离婚了,其实在10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告诉她,怕影响她的学习。上次她扭到脚,也是因为爸爸说“妈妈没法来看她了”,本来她考上了军校妈妈答应会回来看她的。
“灵犀,灵犀,别哭了。我有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你的。”郑蓉也跟着哭起来。
18岁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哪怕为了一个承诺,她们也会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