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的教育革命要求学制缩短,小学以前六年,现在五年。原来春季招生,74年后改为秋季招生,原来冬天毕业的,也改为夏天毕业。这几年毕业的就要多读半年,叫做六年级,其实是闰五年级。
因为是过渡,可能没有明确的教学要求,所以劳动课比较多。
75年的春天,开学了,读的就是闰五年级。
春雨朦胧的一天,学校通知,六年一班二班的部分红小兵和学生干部,上街执勤,协助交通治安管理。30多人集合到地区新华书店门口,一个40多岁的警察,讲了任务要求,分了路段。于和应莹、一班的薛梅,负责北湖路中间的一段,任务是扣留没有牌子上街行驶和搭人的单车。
我们满怀激情地站在街边,盯着过往的每一辆自行车,很快发现了两辆没有牌子。先是喊,行人不听,继续往前赶。我们追上去,从后面拖住。骑者只好下来,鞋子上粘的黄泥水,弄得我们袖子上脏兮兮的。还好,一旦拖住了,就乖乖的跟我们上交警岗亭去处理。另有几个载人的,一喊,就自己下来了,不用去处理。
可能那天上街执勤的人比较多,半小时后,就再没发现违规的了。
正在有些无聊的时候,几辆板车满载着香烟,从南往北过来了。拉车的都是妇女,吭哧吭哧,十分费力。我左右看看,那两位也用同情的眼光瞄着板车。我顿了下,便走上去帮她们推车。她们感觉到了,满脸的笑容和称赞的话语。我嘴上说“不用谢”,心里乐滋滋的。这样来回把几辆车推了五六百米,一直推出自己的执勤范围。那两位也过来帮忙,眼看着板车往火车站方向远去了。
做了好事,得了表扬,心里高兴,就瞄着行人找好事做,提提东西,指指路,乐不可支。
11点钟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少男老女。女的六七十岁的样子,拎着一个大网袋,一只大公鸡,眼睛好像失明了。男的20多岁的样子,背一个包袱,提两个袋子,还扶着老的。于一看,学雷锋的机会到了,就上去接住老太婆手里的东西,问他们到哪里去,他们用外地口音回答,到火车站去。又问,是不是这个方向?我说是的,就陪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百来米,小伙子说:“我先去火车站买票,然后回来接你。”老太婆似乎有些疑虑,我却觉得他说的对,便答应了。小伙子很快走了,我一手提东西,一手搀扶着老人。老太婆的脚不好,走的很慢,半个小时了,才走了大概一半。小伙子早不见踪影了,我心里有点着急,后悔不该让他先走。又想去小个便,老太太却紧紧抓住我的斗笠不松手,我明白了,她是不放心,怕我走。罢了,继续走吧。
不一会,那几个拖板车的妇女打回转了,见了我,都称赞:“呀,这小孩就好咯,刚才帮我们推车,现在又扶起个老人家!”我不再理会她们,只想赶快把老太太送到火车站。老太太大概也感觉到了,不再像开始那样夸奖我“学雷锋学得好”,而是默默地往前走。
到火车站,已经12点了。把老人扶到候车室长椅上坐下,我说:“你休息一会,我找那人去。”老人一把抓住我的斗笠,说:“你把斗篷放这里吧!”这时我心里有些不耐烦,就说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她说我晓得,你学雷锋送我到火车站,这斗篷背在身上不方便,我帮你守到。我一狠心,抓过斗笠,把它放远了。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在我身上乱摸,摸到书包,又说:“那你把书包放这里吧。”我心里有点慌,就强行把她扶在长椅上,说一声:“你休息吧,我帮你去找他。”立刻脱身而出。
可是把候车室、火车站广场、旁边的市场,找了个遍,没人。心里不由得思忖,这年轻人怕不是老人的儿子,他也嫌麻烦,才把她甩下的。唉,我真是自找苦吃!
回到候车室,看着老人,心里矛盾。告诉她吧,她一定急得要留我的东西;不告诉吧,好像也不对。半晌,觉得还是要拿点钱给她买张票才行,身上又没钱,回家去拿自己的零钱,下午又要上课,时间也不够啊!左右为难。看到有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坐在老人旁边,就走过去跟他低声说了,干部很开明,答应了。我便在离老人两步远的地方,告诉她:“现在还没找到,实在找不到,我先回去想办法。”她摸索着要过来,我赶快说:“坐好坐好,我走了!”
出来,到广场上看一看,确信那年轻人不在,赶快走。先到学校请假,到一完小校门口,已经过了一点钟了,班上的红小兵中队旗手吕晓已经上学来了。他说:“别的同学早回家了,我都吃完中饭又来了!”我只好跟他说明情况,又请他向老师请假。他眨着有点浮肿的眼皮说:“哦,原来是做好事克了!要得,告诉老师,肯定要表扬你。”
我赶快回家,父母已上班去了。我吃过饭,翻出自己的零钱,大概一块五,可以买张去耒阳的车票了。又紧赶慢赶到了火车站,人呢?候车室没有,广场也没有,我愣住了。
她自己走了?我想,那我还不如不来呢,耽误了下午的课!回来的时候有点沮丧,想起吕晓的话,害怕老师问结果,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不算圆满的学雷锋,家庭经济也困难,存了两年才存了一块多零花钱,差点就要花出去,心里疙疙瘩瘩的学雷锋。后来成了心里的一个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