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中有甘草一味的时候,混搭的苦就感觉消退了很多,沥去漂浮在药罐上的细沫时,倒有了一种更细腻的感觉,就像在用银质的雕花小勺掠去拿铁上花哨的沫花。
可能苦的本质都一样,只不过心里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我坐在有雨的三月之夜,让甘草味儿和起伏的苦味一起熏蒸着,《圣经》有言:“永远悲伤又永远快乐”,我仅仅是浅浅地听说而已,原先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倒是在这药里面,有点点懂了——
二十年前,我的侄女应该才有一两岁吧,也是如此的中药,孩子硬是左右扭着脖子不肯就范,我的母亲她的奶奶就哄她:“这是中国可乐……来,喝了吧,大家都在看着呢”,之后肯定是喝尽,至于是强勉还是说欺骗,好像都不重要了。今日有甘草一味的中药,且把它看作了咖啡,可能小资些骗骗自己是可以的,但倒是更可能的是那句话在隐隐地哄——来,喝了吧,大家都在看着呢。
看什么呢,看你是不是还能够在有雨的三月之夜将苦的夹带些甜的一饮而尽,看你是不是会捂着没入肌肉的箭羽落荒而逃,看你是不是还要分去别人的力量扶到担架,看你是不是在硝烟乍起时就冠冕堂皇地遁逃。
我端着喝空的药罐穿过幽长的廊道,让残留的味儿一丝牵开,弥散在湿漉漉的宁静里,周遭残旧的墙壁,印花的窗帘,还有脚踩上去喀嚓喀嚓作响的瓷砖,都在静静地等我给答案:是“永远悲伤”还是“永远快乐”。
我坐在三月的有雨之夜,辩证地在想,就像用舌头努力将各种混搭的味道有次序地剥离开,既不像啜饮葡萄酒时候要将舌头卷曲成筒状,也无需像孩童舔舐冰淇淋一样,让舌头边缘在中性柔软的冰与奶上画着弧圈。生活本身就是很综合,上苍给了我左右肩头……给了我全对称的身体,无需对半折叠,无须只甘做苦行僧,或者无须懦弱地乞求怜悯性的施舍快乐。
恰如所有的甜的本质都一样,只不过心里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面向所有动人的温情以及冷峻的苦痛,以无名指压住拇指,轻轻弹弹陶罐,深呼吸一下 ——我会好好的…… 这很重要。
201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