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是谁打来的电话?”
“伊尔库茨克那边?”
辛承点了点头,“继续猜。”
“总部那边,还是哪家供货商?”
“友情提示,黑名单里的一位。”
邱乐哦了一声,“老伊万。”
“这么准啊!”他笑了起来,“老伊万说接到了康达的订单。但他发誓报给卡丘仕和康达的价格分毫不差。”
“那么就是康达以更低的价格拿到了订单。”
“也就是成本价了。”她眉心一敛,“他都接了康达的订单了,还专门打电话来过给你,什么意思?”
“你品一品,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要么是来耀武扬威的,要么是来讨饶的。”
辛承倏尔一笑,“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呢?”
“罗夫诺的下场,老伊万也看到了。如果他这个时候还跑来耀武扬威,那他还真是不怕死!”她抬起头问他,“所以,老头子讨饶来了?”
“也不算是吧!他想寻求合作。”
“订单都让康达抢去了,他转头来找你合作?他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说这会是威娜和康达合作的最后一单。”
“你信他?”
辛承轻轻摇了摇头,“无论他的话是真是假,反正我都不会信他第二次。所以,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那么,这一单,你会对他进行到店抽查吗?”
“不会。”辛承斩钉截铁,“是康达的订单,我们卡丘仕凭什么出钱替他们做测试?而且,就算老伊万出尔反尔,那也是要让他在以后的订单上吃苦头。这一单既然他已经没什么利润了,就让他去吧!”
“承,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上海的经销商和代理商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只有康达这么针对我们?还用这种极端的手段!”
“在莫斯科上大学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跟这个人有过节。”
邱乐瞬间睁大了眼睛,“挨你一顿胖揍的,就是这个人?”
辛承眉头一皱,“谁跟你说的这件事?”
“还能有谁!”她啧巴着嘴,“付斌学的是这一行,但你不是。你怎么还跨系去管别人的闲事?”
“那可不是别人。”辛承语气陡然沉了下来,“冯骁欺负其他人我管不着,但他欺负到付斌的头上,我就必须要他好看!”
“这个故事……”邱乐啧啧道,“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他唔了一声,“没错,的确是同一个人。还都是欺负的我师弟,我能让他好过?”
“还真是同一个人啊!”她乐了,“我们傅掌门又对上了白掌门,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一言难尽!两年前,他开始同卡丘仕抢订单的时候,也是从阿连手里的客户开始下手的。”
“得亏付斌和顾升连什么都记不得了,不然还不得干起来!”
“对付一个冯骁而已,我出面就够了。用不着他们两个小的脏手。”
“付斌说你这个人以前挺沉闷的,不怎么爱说话。”邱乐叹了口气,“心里装了这么多事情,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我从小睡眠就不好,还总是做同一个梦想。”他回忆道,“有一年,爸爸带我回哈尔滨老家祭祖。那时爷爷还在,他请了个灵媒来做法事。那老太婆法事还没做,先把我从头看到脚,说我撞邪了。那时我才十二岁,但记得特别清楚。后来去莫斯科上学,我自己还跑去看了精神科大夫,直到遇见了付斌。”
“然后你就认定那不只是一个梦?”
他点了点头,“至少不全是梦,尤其是关于你的那一部分。所以那时候我就想好了,以后要来中国。”
“来找我吗?”
“既然生死有轮回,那么在中国遇见你的几率肯定比在伊尔库茨克高。”辛承拢了拢臂弯,“我总得试一试,我不想再留下那么多遗憾了。”
“我朋友们都在说我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公。”邱乐唉声叹气,“他们都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遭了多大的罪!”
“所以我来补偿你了。要是觉得的这辈子我也不完,下辈子我就再接着还!”辛承蜻蜓点水一般,贴着她,几乎是在用呼吸和她说话,“还是那句话,乐兮。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只要是我有的,我都肯给你!”
手掌底下,辛承的心脏在跳动着。邱乐仰头迎了上去,尝到了他的味道。
“我只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长长久久的一辈子。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整个十月,邱乐忙得不可开交,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每年的一个定律。一同上班、一同下班,夫妻二人步调统一,无论忙与不忙,他们几乎都是形影不离。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二月,一年的忙碌终于即将告一段落,他们的蜜月旅行也提上了日程。
机票是上个月就订好了的。他们会从上海直飞莫斯科,然后在莫斯科转机去摩尔曼斯克。
虽然不过是一趟出境游,但因为带着“蜜月”二字,让邱乐格外期待。摩尔曼斯克在北极圈内,为了防止自己被冻死,邱乐买了一件新的羽绒服。她凑单也给辛承买了一件新的,信誓旦旦地要和他在摩尔曼斯克一起当“熊”。
看着邱乐那么高兴,辛承也挺开心。他在莫斯科读书的时候去过一次摩尔曼斯克,当时是和付斌同行,去捷里别林卡看那上帝的烟火。
但这次,他是带着邱乐去度蜜月的,就不能再去条件那么艰苦的小村庄了。他要带她去洛沃泽罗,那里被称作极光基地,看到极光的几率更高。十二月的摩尔曼斯克没有白昼,邱乐会体验到全天候的黑夜。只要她一抬头,就能拥抱漫天群星璀璨,这在上海是看不到的。
旅途对他而言已经不新鲜了,但因为有邱乐的陪伴,辛承依旧对这次蜜月旅行充满了期待。
虽然成婚已有半年,但他们仍旧像新婚夫妻一样甜蜜。冬天在俄罗斯经常会遇到暴风雪,越往北越频繁。他们在莫斯科机场耽搁了半天,相互依偎着,咬着耳朵聊着天,在嘈杂中等待着暴风雪过去。
战斗民族不愧为战斗民族,天气稍微转好的时候,飞机就冲破风雪起飞了。他们抵达摩尔曼斯克的时候,天空依旧下着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衬得头顶的天空特别深邃。
邱乐还从没感受过下午两点时的夜空,惊奇地睁大了双眼。
“等你明天早上一觉醒过来,你会发现外面还是晚上。”辛承裹了裹她的羽绒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是不是很冷?”
“太冷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白烟,“这可比我想象的要冷太多了!”
“室内都有供暖,等到了酒店就好了!”
机场离市区很近。黑与白的交汇间,五彩的灯光就变得格外惹眼。
车上,邱乐扒拉着车窗看着街景,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下午,但一看到天空就忍不住想睡觉。”
“住在这里的人其实很厌倦这里的极夜。”
“但像我这样的游客就会觉得很稀奇了!”她回到了辛承的怀抱,“我要在这里把虾吃个够!”
“这里也盛产帝王蟹。”
“那我又掉进米缸了!”邱乐兀自乐着,“等会第一顿饭我就要吃海鲜!”
“吃完饭,带你坐这里的有轨电车,到这座城市的至高点,去赏夜景。”
“好!”
“明天,我们就去洛沃泽罗。在那里待三天,看不看得到极光,就凭运气了。”
邱乐双手合十,十分虔诚,“老天保佑!”
次日,风雪短暂停歇,为他们去洛沃泽罗创造了便利的条件。住宿是辛承直接找酒店老板订的,老板维克多亲自上门来接他们。
维克多是个典型的俄罗斯大汉,留着两撇大胡子,很友善。只是天太冷,冻得他的脸红彤彤的。
洛沃泽罗远离市区,再加上昨夜的积雪,他们在路上足足花了三个小时。
这是一家民宿型家庭旅馆,在洛沃泽罗算是硬件设施最好的。
基地有好几栋木屋,维克多家占了其中一栋,其实一共也只有四个房间。因为是蜜月旅行,辛承订了一间最好的。十二月,游客不多,因为摩尔曼斯克没有白昼。这三天,这里只有他们一对住客,格外安静。
木屋被树林与冰雪环抱着,有小狗在雪地里撒欢。那是一只阿拉斯加幼崽,毛茸茸的,四条小短腿在雪地里迈不太开,但尾巴却很灵活,摇个不停。
它围着这两个陌生人转了几圈,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辛承和维克多交谈了几句的功夫,又围上来另一只阿拉斯加幼犬。
“老板说都是今年刚下的幼崽,不咬人。”
邱乐蹲下来逗着它们,“长得很像狼崽子呢!”
“但它们是真的狗!”辛承笑了起来,“又要狼狗不分了吗,乐兮?”
她撅了撅嘴,“又翻旧账!”
说话间,她看到了远处的庞然大物,指着那边兴奋地直跳,“鹿!”
“想坐雪橇吗?”辛承问她,“基地有驯鹿拉的雪橇,也有阿拉斯加拉的。”
邱乐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只在童话故事里看过。要坐驯鹿拉的!”
辛承笑着和维克多说了几句,两个老爷们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蹲下来抱起了狗崽,“笑什么!”
“维克多说我的妻子很可爱!”他顺手摸了摸邱乐的头顶心,“要玩驯鹿拉雪橇可以,但得先给你租一套装备。专业防风防雪防水,这样你才能玩得尽兴!”
“好啊!”她站了起来,“那我们赶紧先把行李放好!”
辛承和维克多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两个老爷们又有是一阵哈哈大笑。
到了摩尔曼斯克后,其实邱乐一直分不太清早晚。因为极夜的关系,她也就玩得忘记了时间。直到女主人安娜来叫他们吃晚饭。
晚餐是当地的口味。知道邱乐爱吃海鲜,安娜特意准备了烤鱼和烤虾,配着烤过的大列巴和红菜汤,是很温暖的一顿晚饭。
饭后,维克多端上了巧克力蛋糕,祝他们新婚快乐。
洛沃泽罗可谓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邱乐一心想着玩,几乎把看极光这件事情都给忘记了。
第二天,维克多带他们凿冰垂钓。邱乐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有一条大河。
“夏天这里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非常好看!”
“那以后带我来啊!”邱乐穿得像个熊一样,坐在不大的冰面洞口前钓鱼,“还能看看白天的摩尔曼斯克和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辛承笑着点头道:“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今天,他手里拿着单反,是来干正事的,也就是来拍上帝的烟火。维克多提供了陪同和指导服务。邱乐钓鱼,两个老爷们就在边上一边聊天,一边等极光的出现。
有鱼咬钩了,还奋力地扯了一下。邱乐大叫一声,引得辛承赶紧靠了过去。他接过了鱼线,明显得感觉到了末端的分量和抵抗的力量。
辛承说了一句俄语,维克多就赶来帮忙了。
他的八字胡上挂着冰渣,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辛承看起来也很兴奋,“是大家伙!”
他让邱乐退开一点,以便他们两个男人使力。她不太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个洞。
鱼线一点一点地被拽了出来,维克多的表情开始狰狞。邱乐觉得这个俄罗斯老爷们挺浮夸的。但当那条鱼被拽出洞口的时候,她就不那么想了。
她想的是——发财了!
那是一条很大的鱼,是她不认识的品种,目测都够他们两家人吃一顿。
维克多高兴地大喊,看起来比邱乐都开心。
“中午吃烤鱼!”辛承给她当翻译,“户外烧烤,吃新鲜的!”
因为是极夜,木屋外的篝火其实一直都燃着。维克多杀鱼,安娜准备面包和火腿,还有早上就开始炖的肉汤。虽然是户外烧烤,但在洛沃泽罗,看起来却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篝火边很温暖也很明亮,驱散了极地的寒冷。
鲜活的鱼肉不需要太多的处理,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佐料,只是简单撒上一点盐烤一烤都让人垂涎欲滴。面包和火腿也被串在长长的纲签上放在火炉边烤,炭火的气味染在上面,叫人食欲大开。
黑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抹翠绿,像有人不慎打翻了调色盘一样,泼出去了一道水彩,在缀着繁星的夜空中晕染开。
辛承赶紧拿起了单反,在维克多的指导下开始拍摄。邱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奇异的景象,情不自禁地被大自然的神奇给迷住了。
这种难得一见的奇景弥足珍贵,维克多给他们拍了数张合影作为留念。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他们玩了驯鹿拉雪橇,也体验了一把阿拉斯加拉的。他们在冰天雪地里钓到了鱼,享受了户外烧烤,还看到了上帝的烟火。邱乐觉得洛沃泽罗基地不虚此行,走得时候她还恋恋不舍。于是便有了下一个约定,与维克多一家的夏日约定。
维克多把他们送回了摩尔曼斯克市区,并推荐了几家当地的餐厅。但他们第二天就要返回莫斯科,便也就错过了许多许多。
临近年末,莫斯科的街头十分热闹也充满了喜庆。辛承带着邱乐去了红场,去了他的母校莫斯科罗蒙诺索夫国立大学,还拜访了他的教授。
教授是个中国人,从他嘴里,邱乐知道了许多当年的事情。包括他和冯骁在图书馆里打架,以及他的毕业论文。
在莫斯科,他们度过了惬意的一周。而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们回到了辛承的故乡,伊尔库茨克。
这是她第二年陪着辛承回老家过跨年。和去年一样,所有的人都在,只是邱乐已然成为了辛承的太太,辛家的儿媳妇。
这次,他们在伊尔库茨克待得久了些。辛承带她去看了冻结的贝加尔湖,在那里凿冰钓鱼。也带她体验了许多冬季的运动项目,比如滑雪。
他们在伊尔库茨克一直待到了一月底,直到中国农历新年临近,才启程回国。
一路上,邱乐都无精打采的。她从伊尔库茨克睡到了北京,又从北京睡到了上海。辛承以为她只是玩累了,直到邱乐大半夜的像神经质发作了一样差遣他去小区外的药房买验孕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