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一直是靠两条腿出行,像勤劳踏实的虫,有两条腿的虫吗,毕竟蚂蚁都比我腿多。
我内心狂热,梦想成为哈雷的女人,如电如风疾驰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但我的日常活动范围,来回不过千步。摩托或者电驴,一切有助力的车都不曾拥有。
我想本不该这样吧,应该是环境不需要,我靠两条腿就能到达目的地的状况,让我成了行动的废物。细思极恐,这是多可怕的事,至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废了我哈雷的命。
儿儿说,妈,你买个电动车吧,自行车不行的,没有助力撅着屁股蹬着上坡多尴尬,儿说的对,我甚至能在脑海里翻出笨拙的老妇人大屁股左右摆动的视频,整个单车都在跟着晃,一左一右,一下一下。
可我还是没有选择有助力的电动车,还是不需要。欲望太高可怕,太低同样可怕。我能走多远呢,我又急着干什么呢,慢慢的就能骑到的地方才是我的安全范围。
比如,我知道骑出小区拐弯的地方就有精神病院,通常看不到病人,只有一次,隔着大铁门看到热热闹闹的院子里穿的花里胡哨的一群人在晒太阳。又有一次,窗户下面有一些土块,我就在想,这可能是房间里的病号扔下的愤怒炸弹,杀伤力不强,射程也不远,是可以谅解的范围。蹬上坡就能看到路两边的田地,这里风的气息突然之间就发生了改变,像一杯夏季的冷泡茶,有淡淡的草青味道,容你慢慢细品,就有惊喜和回甘的绵长。地里有铁道穿过,废弃的枕木旁常年长满荒草,那里藏着我的青春,被乱蓬蓬的枯叶压在下面,只在春天开出几支黄色的小花。
我把这一大片地都看成了我家的财产,我是真正的地主婆,背着手迎着风,闲了站在地头抿嘴笑。我还能听见这里的喧闹,那些木头叉叉围起来的地方四处漏风,除了人,什么也挡不住。属于我的那些麦苗的清香,麦穗的青春,一次次的轮回重复,还有黄色的麦浪滚滚,都被我收回了家。
乡间的路总是有点窄,平地过后,再往前是一个陡坡,下坡右拐要过一个涵洞,第一次骑到那还是有点害怕,推着太慢,骑着怕快,无论什么车从我旁边过都比我有力量,我并不弱小,只是我的车太小了,让我没有底气,我只能挺直腰板,脚下狂蹬只求快速通过,洞里的路面是湿滑的,坑坑洼洼颠的我心肝乱颤,出了洞紧接着又是一个小上坡,道两旁是灰土土的竹林和沟壑里乱扔的垃圾,蹬上去就进了村子。
村子并不相连,隔着一个大的厂区,围墙是很多年前用砖砌的,没有造型的花窟窿,堵得严严实实。墙上拉了一溜转着圈的带齿铁丝,拐角还有看起来已经废弃的小炮楼,我从来不知道里面的样子,但并不妨碍我喜欢这里。路两旁的大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枝繁叶茂,安静从容。
如果走路或者坐车都不太容易感觉到地面的坡度,尤其是并不明显的慢坡,骑车就不同了,我沿着围墙一步不蹬就能一路冲到前面街道上的主路,我只捏着刹车,两旁的大树呼呼的从身边滑过。
上了街道,人多车多,我怂的不行。谁都比我快,还没有声音,静悄悄的嗖的一下超过我。我车把要稳不能乱拐,否则耳后就会有短促清晰的滴滴声,一听就是在骂我,带着嫌弃和愤怒。
这样的街道让我丧失了骑行的乐趣,落荒而逃,只想赶快回家。
我能骑多远呢。
某人说,理论上,你能骑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