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看到一些棉制品的宣传语里会说“采用最好的棉花——新疆长绒棉”这样的介绍,每每看到这个,心底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全国最好的棉花有确产自我的家乡,它也是家乡最重要的经济农作物,一直以来都和那里的每个人息息相关着。
采棉没有自动化的时候,棉花要人工一朵一朵摘下来的,团场上下全民总动员,都要下地摘棉花。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就由学校统一安排下地劳动了,这让我们多了一个秋季的农忙假,也让所有团场的孩子们在很小的年纪里就学会了劳动,知道了父母的辛苦。
不用上课,没有作业,和同学们到广阔的棉花地里劳作,虽然有点辛苦,但这点辛苦不足与和那放飞的心情抗衡,所以这个假期是我喜欢的,是快乐的!
秋天的早上,已有了些许凉意,地里的棉花结了厚厚的露水,不断被露水打湿了衣裤,还是挺冷的。但每个同学都不会放慢自己手上的动作,大家都想在这个时候,摘到尽量多的棉花,因为这时候棉花特别潮湿,是最压称的。等到太阳升起,温度很快上升,露水转瞬即逝了。大太阳晒在背上滚烫滚烫的,装棉花的花兜也差不多满了,把它们倒进袋子里,也趁机休息一下隐隐作痛的腰。
太阳越来越晒,腰也越来越疼,要觅一片棉花高而茂盛的地方休息休息了。有一次,正处在休息状态的我,听见几步之外,一个男同学正在咕咕哝哝的向一个女同学表白,语无伦次很艰难的样子。他们没看见我,可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感觉比他们还尴尬。我是赶紧跑掉呢,还是继续躲着呢?最后我用最难看的姿势落荒而逃,拖着一个大花兜爬着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还从来也没做过这么狼狈的事呢,下回找到那位同学,一定要揭发他,以报我爬地之耻。
如果这片地的主人比较懒的,杂草会比较多,这样的地里会有豆虫。豆虫有绿色的 ,还有灰黑的 ,圆滚滚的不停的蠕动着。一不小心就会在摘棉花的时候捏到它们,女同学们时不时会传出吱哩哇啦的尖叫声,热心的男同学就会跑过去来个英雄救美。我不怕这些虫,但心里起膈应。看到它们我就用棍子戳,它会扭动着身子反抗,越反抗就越用力戳,直到一股绿色的液体流出来,豆虫的身体慢慢瘪下去才会停下手,好好地发泄一下心头的恶心!
下午的时候,又晒又累又渴,开始在棉花地里寻觅可以吃的东西了。“黑豆豆”是棉花地里比较常见的,一捋就是一把,吃起来汁水又多又甜,只是吃完舌头和牙都变成黑的了。如果运气好,分到有西瓜的棉花地里,那就带劲了。不是特意种的瓜,也就不会很大,一拳头下去就砸烂了,直接下手掏那个瓜芯,瓜瓤够大又没籽儿,满满一嘴都放不下,西瓜汁顺着嘴角就淌下来了,手一抹一甩继续吃。剩下的再掰成一块一块儿的啃,最后用一团棉花擦擦手和嘴,那感觉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太阳落下,大家准备收工了,高高低低的袋子就是我们的劳动成果。男同学开始帮助女同学背袋子,我是不用的,本来就是魁梧力气大的女汉子,最主要的是太少,拎起来就走啦。过称的时候,有些胆肥的男同学会作弊,把已经过了一遍的袋子或花兜再过一次,或者把大土坷垃放在袋子里。如果他被发现了,就有热闹看了;如果他没被发现,我也不会说出来。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棉农种地也很不容易,但同学之间打小报告的事情是决对不能干的!
过完秤,老师报数量,我就开始发愁了,几乎每天都被老师盯着唠叨,说我拖了班级的后腿!我不怪她,能干的同学能拾一百多公斤,我却从来也没有完成过六十公斤的任务指标,每天我也在分析总结,可到现在也没找到原因。
有一年的农忙假,和隔壁连队的三个同学结成了伴,一块儿去地里。王同学爱说爱闹,爱卖萌;高同学不说光笑,爱发呆;赵同学寡言少语,爱耍酷。我和赵同学一个班,其它两个伙伴如果劳动的地方离我们不远,中午也会和我们一齐吃午饭。所谓的午饭,就是自己从家里带的馍馍,到了中午就又干又硬,一啃就掉一手的馍渣渣。神奇的王同学经常能弄来西瓜,这样我们就不用伸着脖子使劲的咽干馍馍了。高同学在家里最小,他妈妈心疼他,中午经常会给他带花卷或者葱油饼,味道好极了!我们四个人座在花兜上围成一圈,啃着馍吃着瓜,说说笑笑,时不时得还喷出一口馍渣子,直到老师不断催促,才会散去。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又饥又渴,手又皴又黑,还少不了被棉花壳子划破几处,脸上也干着西瓜水,还粘着一层棉花叶子上的黑灰,一个土头灰脸的模样。但这不影响精神上的亢奋,回家的路上象疯了一样的骑着自行车,石子路上的石头子被飞驰的轮胎蹦的老高;老土路上的浮土,也被自行车碾压着弥漫在空中,象过了千军万马。高同学总是会在最后,不但要吃土,还要被嘲笑一番,他也只是一边吐着嘴里的尘,一边傻傻的笑!
每年到这个假期,爸爸总免不了要说:“一个学期下地拾棉花俩月,这怎么能把学习搞上去呢!没办法,团场的孩子只能这样了!”在我看来,这个假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中午能多带点好吃的,那就完美了!
后来大批内地采棉工到新疆摘棉花,近些年,又开始用自动化的采棉机了,学生们不用放农忙假了。我和同学们的这些的经历已经成为了过去,但这些记忆,不管过去多少年,也不管我们身在何处,都像那一朵朵的棉花一样圣洁,一样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