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翁的大房檐

刚走上公路,几个大雨点就砸在身上......这天不象要下雨啊!早上看到金光灿灿的大太阳,还专门给花上了肥,看见雨伞还暗自思忖:今天应该不必再揣包里了。这怎么说下就下了,而且一下还就这么大呢?!

懊恼中赶紧抬眼找能避雨的地方,前面路边有家厂,狂跑几步奔到门房间屋檐下,刚贴墙站好,大雨就哗哗地倾盆而下了。

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室内,白花花的雨帘离自己有几步之远,想起以前躲雨身上都会被溅着,抬头一看,这房檐好宽,难怪!

这家厂门房的房檐确切地说不能说是房檐,就是一道走廊,完全覆盖边门,目测足足有一米二宽,以前躲雨包括我在的厂门房都不是这种设计,房檐只伸出几十公分。


望着檐外如泄的瓢泼大雨,躲在这宽宽的房檐下,享受着它的庇护,安然无恙,心生欢喜,早年读过的刘墉先生的《富翁的大房檐》倏忽飘入脑际。

从前有位善良的大富翁,为使贫苦无家的人能暂时躲避风雪,在建大房子的时候,特意把四周的房檐建得长出一倍。

许多穷人聚集在大房檐下,继而安营扎寨,摆摊煮饭,油烟味、嘈杂声、争吵声使富翁一家不堪其扰......

“进屋里来吧。”不知什么时候,有点年纪的门卫已经站在门口了,招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转头向他:“不用了,谢谢哈。”

“越下越大了,进屋避会吧。鞋都要湿了。”

我低头看向地面,确实,厂房在公路边,地势比公路低不少,雨水哗哗地落到地面,象小河一般流淌下来,脚下原本还干着的地面已经汪起了水,鞋底已经泡在水里了。

这么大的雨下过,想干着脚回到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还是谢绝了门卫的好意,继续沉浸在《富翁的大房檐》里。

更恼人的,冬天一位老人冻死在房檐下,富翁被骂为富不仁;夏天大房檐招风屋顶被掀掉,村民又幸灾乐祸,说恶有恶报。

重修屋顶时,富翁只修了小小的房檐,但善心不泯,另外盖了一间四面有墙的真正的小房子,使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有了暂时的栖息之所。他们对富翁感激不尽,富翁美名远扬,即使死后,人们还因能承受他的恩泽继续纪念他。

同样是做善事,为什么伸出去大屋檐不但自己的生活受影响,而且被骂?只盖一间小房子却能被感激不尽恩泽永存?

正琢磨着,又听得门卫招呼:“怕是一时半回停不了,还是到屋里来吧。”

心里涌起一丝不快,怪他打断了我的思路。转而又想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自己真是狗咬吕洞宾了。看看天似乎亮了些,对他笑笑说:应该快停了,那边已经亮了。

年轻时读到刘墉的这则故事,只领会了良好的动机未必会带来良好的结果,有这种认识,也是基于自己经常会做出些出力不讨好的事,也总是感觉很受伤,最终总会以一句“无愧于心就好”来安慰自己。现在想想,“无愧于心”,是一个多么主观的词啊!

想起刚才的一丝不快,不禁汗颜了......

雨并未如我所愿停下,只是稍微小了一小会,又继续磅礴起来,于是我主动跟门卫打起招呼,请求进屋避。门卫很开心,连声嚷道:快进来,快进来。

坐在屋里,与老门卫攀谈起来,门卫五十多岁,有仨闺女,一宝贝儿子,俩闺女已经出嫁,最小的儿子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儿子很争气,在县高中读书 ,成绩很好,老师说能考个好大学。”说起儿子,门卫掩不住心头的喜悦,咧着嘴道。

我也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您真好福气啊!”

这边一般工厂的门卫,基本上都是两人两班倒,有的甚至是一个人,吃住都在门房间。事情不算多,但熬时间,也还是很辛苦的。他自己带着女儿在上海打工,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老婆在老家县城照顾读高中的儿子。

听他这么说,理解之余很是敬佩:“好英明,房子都买好了!”

他颇有点自得:“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孩子有个好前程吗?!孩子从小就带在身边,头几年在县城买了房子,就让他妈带他回县城读书去了。”

有愿景,又围绕愿景付诸行动的人,是活得积极的,眼瞅着自己积极的行动使愿景更近一步,由此而生出的充实与满足,又会带来幸福感,这无疑是我们许多人所向往的生活状态。

老门卫简单而朴素的思想不由地让我思绪万千。

又想起《富翁的大房檐》,忽然对富翁(对刘墉)也涌起由衷的敬佩——不为自己的付出被恶意践踏而痛心,而感到世态炎凉,人心叵测,而是反思自己的做法原本就不那么妥帖:施人余荫总让受施者有仰人鼻息的自卑感,结果由自卑成了敌对。这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在那,当年少阅历的我却是无从领会。

不是为了做秀的善心,才会有如此的反思与改进,才是真正的为善而不是伪善啊!

老门卫和刘墉和他笔下的大富翁,他们都秉承着一颗初心认认真真地生活着。

我们总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当事与愿违时,有没有反思自己的初心有没有丢?有没有偏离?

许多的人包括我,不过只是会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而已,或许连自己的初心是什么都未必有清晰的认识,即便知道,走着走着也会不知觉地把初心丢掉。

没有一个恰当的初心或者遗失了初心,我们会活得焦虑,活得抑郁,我们会抱着许多自以为是的成见,对这个看不惯,对那个不满意,有太多的不顺遂,我们更少有满足感,幸福感……

“雨停了,天都暗了,你赶紧走吧。”老门卫的话,把我扯了回来,感激地告别老门卫,走进凉爽清静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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