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一切美好仿佛都以一种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姿态存在。
一早,迟子画穿着白色晨跑服、戴着白色耳机,坐在别墅花园的白色秋千上,双眸微阖、唇角微勾、轻轻摇荡,享受着四月阳光的温温柔柔、洋洋洒洒。
四周,紫藤花盘满花架,长长的花枝自然垂落、随风起舞。一眼望过去,一幅仙子入画、恬淡静谧、春意酥怀、一见倾心的完美画面,让人忍不住想执起画笔,将如此美好凝于笔端。
只是,在迟子画身上偶尔展露出的岁月静好,永远撑不了多久。突然之间的弯腰爆笑,把一旁专注打理花草的花仆吓得一个激灵,正在修剪花枝的剪刀顺势把一小段紫藤花剪落在地。
不知是迟子画这个主人太没架子,还是这家的佣人都太过放肆,花仆转过身对迟子画嗔道,“二小姐,您能不能别总是一惊一乍的,您不怕吓到家里的人,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大好的吧,您看,花都被不小心剪断了。”
迟子画毫不介意地晃悠着两条大长腿,“家养的花,没事儿。”
让迟子画破功爆笑的原因,是最近她听的小说里总是出现霸道高冷腹黑男主穿红裤衩的场景描写。“晚上去直播间调戏一下主播大人。”
回到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自己的住处,迟子画早早进了直播间。听着何潇低吟着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旋律进了直播间,迟子画暗暗坏笑。
现场录音环节一过,迟子画就按捺不住了,在弹幕上自嗨的说着小说男主的红裤衩情结,还不忘把有关裤衩的相声桥段搬到了直播间,“好家伙,红裤衩满天飞啊!”。
一开始,直播间的粉丝和路人大概怕主播大人尴尬或是不高兴,都默默盯着屏幕看迟子画自嗨。见何潇没有什么反应,弹幕慢慢开始沸腾了起来,调侃主播的大好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就在直播间弹幕的“楼”越盖越歪的时候,何潇忍不了了,“红裤衩怎么了?我就不明白了,蔷蔷你本命年不穿红裤衩的吗?别这样带节奏啊,不好。”
迟子画正在噼里啪啦“嗨”得前仰后合之际,被何潇回怼的话噎得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好气呦,好难受呦。红裤衩怎么了?怼我!消费者就是上帝不知道啊?不行,我必须出这口恶气。何潇,你等着的。”
心念至此,迟子画点开礼物栏翻着,什么“再也不要当韭菜了”的决心,全都被胸中那口“恶气”瓦解摧毁了。
翻了好几页,她终于找到了此刻自己最心仪的“礼物”——臭鸡蛋。
同一时间,直播间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一颗白花花的大鸡蛋朝自己面门呼了过来。然后,蛋壳破碎,蛋黄和蛋清就那样一道一道、有长有短的往下滴着汤儿,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直播间充斥着的硫化氢气味。何潇用电脑观赏的体验感,大概会是最佳的。
一波臭鸡蛋好像并没有解了迟子画的心头之恨,于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臭死你”,迟子画的弹幕随着四波臭鸡蛋的轰炸,出现在弹幕上。
何潇被迟子画扔四波臭鸡蛋的举动给逗乐了,“解气了吗?没解气的话再丢点儿,我不嫌多。嘿嘿。”
所以,冲动是魔鬼。丢完四波臭鸡蛋,迟子画舒服了,只不过她这出气的方式……老实说,好像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何潇没有分毫损失不说,而且似乎打赏金额直线飙升……
美好的一周从上班开始。星期一的早高峰实在是太堵了,早上起床整个人神清气爽的迟子画,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今天准时到公司!”
她从墙上取下滑板,京城早高峰的大街上便多了一抹靓丽的春景——红衣元气滑板少女迟子画。
这样的画风,很难不吸引日复一日为了生活而忙碌奔波的都市人,有吹口哨的、有被后车鸣笛的,也有投去白眼儿的、绕道而行的……迟子画却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高样。
在通过缓坡滑上一个过街天桥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兴奋地对妈妈说,“妈妈,那个姐姐好酷哦,我也想要学滑板。”
听到七八岁小男孩称呼自己为“姐姐”,迟子画小小的虚荣心被狠狠地满足了一下,一边滑一边回头笑着冲男孩比划了个“赞”的手势。
待她得意地回过头时,已经滑到了天桥另一侧的下坡处。眼看就要和迎面低头看手机的一名男子撞上,迟子画大喊了句“看车!”男子抬头一脸惊慌。
只这一抬头的瞬间,迟子画就明明白白地认出了这名男子是何潇。
她原本可以迅速避开或是急停,但鬼使神差、电光火石间,她做了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人向另一侧跳开的同时,脚在滑板上状似无意的一踹,然后自己慢慢跌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最爱的粉色滑板急速将双手紧握手机举过头顶的何潇铲趴在板上、飞速下滑,一路留下了何潇凄惨的“啊~~~”。
许是任何事物陪伴久了都有一种莫名的默契。粉嫩嫩的滑板好像也极其了解主人迟子画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以一个完美的滑行弧度“一杆进洞”,何潇凄惨的叫声也随即戛然而止。
何潇被“一杆进洞”的地方是个井盖丢失但尚未修复的地下管井。要说他的反应速度和身手也着实了得,掉落的瞬间,他果断伸出双手、翘起臀部,在一阵摩擦生热后,硬生生地止住了下坠趋势,卡在了距离井口1米多的地方。
迟子画收起了戏谑的心思,慌忙起身跑了过去。见何潇暂时无恙,她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满心愧疚地柔声安慰道,“你坚持一下,我去喊人拉你上来。”
说罢,她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火警电话描述现场情景,一边拦截过往行人寻求帮助。在众人的看护、鼓励下,何潇坚持到了消防员的到来,被成功解救了出来。
消防员询问何潇状况的时候,迟子画在一旁默默打量着他。
何潇身高大约一米八五,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碎碎的刘海盖在额前,肤色白皙,狭长的丹凤眼,黑水晶般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和笑意的薄唇,五官组合在一起,帅气中带着一抹温柔、俊秀中透着一丝空灵。“好帅啊……”迟子画内心的花痴属性瞬间爆表。
路人渐渐散去,消防员继续帮何潇“打捞”他的手机。何潇没好脸色的地瞥了一眼满眼桃花的迟子画,转过身去看“打捞”进展。
随着何潇的转身,迟子画的嘴巴慢慢张大。只见何潇一件黑色V领T恤外,搭着一件军绿色短款休闲外套,一条亮黄色棉质英伦裤,裤脚处随性挽起,一双黑色柳丁短靴显得霸气十足。有点破坏画风的是,或许因为生死一线的那番摩擦太过刺激,何潇的亮黄色英伦裤上赫然出现了两片火一样的艳红色。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红裤衩?
就在迟子画辛苦憋笑的时候,井底传来了消防员的声音,“还有一个滑板是你的吗?”
“不是”。
“是”。
两道声音一先一后。
何潇转头瞪了迟子画一眼,迟子画再也憋不住了,弯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这一笑,何潇的气儿就更是不打一处来了,干脆走了过来,“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儿公德心和廉耻心?你是打算伤害了别人还一笑而过?”看着何潇认真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迟子画更是笑的不能自已。
“您好,您的手机和滑板”。何潇身后传来了消防员的话语声。
何潇转身接过手机,连连道谢,“谢谢您啊,真是麻烦您了,辛苦了”,无比亲和友善。消防员双唇紧抿,一脸怪异表情的摆手离开。
何潇心疼的看着被摔的稀碎的手机屏幕,喃喃道,“唉,好几千块钱呢……”。迟子画脱下自己的红色棒球服,走过去递给何潇,“喏,借给你用。”
何潇扭头给了迟子画一记眼刀,推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吧,这怎么算?”
迟子画盯着何潇的手开始神游,“哇,这手是怎么保养的,这么白、这么嫩,手指这么细、这么长,一个大男人,怎么手比女人的还好看。”
心理活动虽然很丰富,但迟子画表面上仍然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要不,你先把这衣服系腰上再说?”
“我把你衣服系腰上干嘛?我不是变态!”
“你不觉得你身后有那么一丝丝凉飕飕的吗?”
何潇大概是对“凉飕飕”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一脸惊恐的回头看去。见什么都没有,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用手缓慢地触碰自己的臀部,触感有那么一点点丝滑。瞬间,何潇迅速用双手去捂自己身后的漏风处,惊怒之余力道可能有些大了,火辣辣的疼痛感弄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噗嗤,咳咳……嗯……那个,与其像现在这样被人误会成交通信号灯,不如,拿去用吧?”迟子画又把红色棒球服朝何潇递了过去,何潇抄过迟子画的衣服,气的脸都青了。
“你方便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不方便”,何潇一边把衣服绑在腰间,一边毫不客气的回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方便联系你赔偿。”
说完,迟子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接着压低声音小声喃喃,“唉,好几千块钱呢……”。这画面、这语气,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何潇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感觉自己就快要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女人给气炸了……
“你手机给我”。
迟子画听话的解锁了手机,递给何潇。
何潇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在迟子画的手机上之后,把手机冲迟子画重重一丢,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迟子画接过手机、拾起滑板,看着那个最终依然变身成“行走的红绿灯”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转角处,内心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