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祭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在梦中看到宁静的山村,看到田野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便嚎啕大哭起来。醒过来,继续接着哭。过去的10年间,在梦里大哭过很多很多次,但无尽的悲伤在醒来之后却消失的无踪影。而这次,我想,是因为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吧,或许也是因为失去父亲已经有整整10年了。

是啊,已经过去十年了。过去的十年里,我等的候鸟来了又走了,我盼望的花儿开了又谢了,我随手扔在门前的桃树种子也长成亭亭玉立。过去的十年里,叔父从父亲那里接过的监护权,然后另一个叔父又接过这份责任,再后来,姐姐又从叔叔那里接过了担子。已经十年了呢,沧海已桑田。我也从家乡去到了更远的地方生活,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而且越来越远,飘洋过海,去了世界的另一头,去追逐我的梦,父亲的梦。

在过去的10年里,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在梦里会往复的痛哭到不能自己。或许是因为失去至爱的亲人是一种痛,一种生命中根本无法承受的悲痛。悲痛以往快乐的时光不在,悲痛未来的每一个决定没有值得依靠的人指点迷津,悲痛未来的每一次成功之后没有人分享喜悦,悲痛一切熟悉的事物都触不可及,悲痛再也找不到回家的理由。

每一个人都曾安慰我生命轮回,凡事需要向前看。也一直告诫自己,时间浩瀚,人的一生不过在须臾之间,应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在盛夏的光斑在清澈的溪水中摇曳的时候,在秋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的时候,在万家灯火爆竹满天的时候,心底总会蔓出无尽的悲伤。人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也有许许多多的春夏秋冬,日出日落。在千千万万个日夜里,总有些人,一些事,甚至是陌生人的乡音会让你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由至爱亲人串联起来的点点滴滴。所以,失去怎么能不痛苦,失去最最亲爱的人怎么能不悲伤。失去最亲爱的人,意味着再也回不到过去,过去的那些温暖和被关爱,即使你很想,很想很想。

去年的冬天,一个亲人去世,我回到阔别的家乡,也顺便去看了一下老房子。蒿草满地。窗户落满了灰尘,被蜘蛛网重重围住,想必占据这窗户的蜘蛛已在季节的变换中换了很多回了吧。大门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难以打开。厨房屋顶长满了大片的野草,枯黄的草茎在山风中摇动。走进去发现瓦片已经脱落大片,抬头可以看到一大片湛蓝的天空。邻居奶奶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说很久没有人进来了。

也曾想过将老房子在修葺一方,在盛夏时屋边小溪涨满水的时候回来,在秋天里秋风吹响竹丛嘎吱作响回来,或者在冬天候鸟划过天空回来。但是没有一个在等待的人,我能回的来吗?时间在一直往前走,我也将往事渐渐忘却,包括父亲的模样,或许这就是悲伤的源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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