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抱憾留级
就在“扔橡皮事件”没多久,我们迎来了期末考试。考试完之后就是暑假,正如我之前所说,每年的暑假,我都在乡下的姥爷家度过,这个暑假也一样,区别只是,我比往年更期待,因为,我想跟谷悦妍偶遇,我记得她无意中说过,暑假肯定会回老家。
可是,整个假期,我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可爱——唉,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呀。
这给我的假期质量打了大大的折扣,尽管我也曾下河摸鱼,上山采蘑菇,跟着大舅去打猎和砍柴,跟着同龄人去偷玉米。
伴随着开学的来临,还有一个噩耗,那就是,班主任公布的留级名单里,有我。
听到我名字的时候,我感觉一条冰柱从脚底沿着脊椎直冲头顶,手脚瞬间冰凉,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我承认自己偏科严重,虽然语文课上我是学霸,架不住数学课上我是学渣中的战斗渣。但是,总成绩能差到留级的地步,我属实是没想到。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她玩弄着手里的钢笔,几次欲言又止。
“马上,其实,前面的几次期末考试,你的总成绩都在留级线上,但是因为你为咱学校争过光,加上校长也为你求过情,所以,我没让你留级。但是,这次,实在是说不过去了。”班主任看着我,温柔地说道,她认为温柔一点,可能对的我伤害会弱一点。
再温柔也拦不住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低着头,看着大颗泪水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班主任轻抚着我的肩头说道:“你现在偏科最严重的就是数学,只要把数学成绩搞上去,你的总成绩就没问题了。实在不行,你让家里请一个数学家教吧。”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也只能摇摇头,就我家的条件,还请家教?
“其实最重要的是,再有一年就中考了,我想再给你一年的时间,把其他成绩巩固的同时,主要再把数学提高一下。”
班主任顿了一下,为难地说道:“否则……否则,怕的是最后只能去……镇中了。”
班主任口中的“镇中”,是县里垫底的初中,基本相当于九年义务教育最后的兜底,只要没考上任何重点中学的,它照单全收,办学宗旨主打一个:“最起码不至于让孩子们成为街溜子!”
我行尸走肉般地回到教室,颓丧地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我用余光瞥见丁大飞和谷悦妍都转过身,但是他们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视了一下,又转回去了。
其他留级名单里的家伙,可不像我这么脆弱,他们更像是得到了公派留学的机会,一个个反而兴高采烈,跟同学们一一握手,嘻嘻哈哈,歌照唱舞照跳。
“留级”之于我,更像是插在脖领子里的犯由牌,是一种莫大的耻辱。那个作文无数次被当做范文的人,那个文章能代表学校参加县里朗诵比赛的人,那个在文艺汇演上被众星拱月的人,那个带领学雷锋小组去做好事的人……如今,却要掉队了,他的无能已经没有资格跟着大部队继续攀登了。
世界上有作家,有数学家,可是并没有“平均家”和“总分家”啊,难道就因为我是个数学白痴,就得成为一个别人眼中低能人吗?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再次如泉涌般倾泻而出,我趴在桌子上,低声抽泣着。
有两只手,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左肩,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右肩,我当然知道他们是谁。
放学后,我失魂落魄的孤独前行,丁大飞从后面轻轻搂着我的肩膀,陪我走着,我们都盯着路面,没有说话。
“没关系,反正都在一个学校,除了上课,我们照样能见面,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呗。”丁大飞说道,听得出他极力轻描淡写,弱化我的悲伤。
我看了他一眼,他虽然笑着,但是眼角却有泪痕。
“再说,平时上课时咱俩也不能说话打闹啊,对吧?”他停下来,面带欣喜:“周末,咱继续约起,下河摸鱼,上山抓蚂蚱,去部队的垃圾堆淘宝——哎对了,那天我在街上见到那个阿兵哥了,他还问为什么咱们最近不去玩儿了呢。”
丁大飞的热情感染了我,我跟他之前的所有误会好像瞬间烟消云散了。
“那块橡皮……你找到了吗?”我问他。
“咳,别提了,那天我钻进垃圾箱,一直扒拉到天黑,也没找到,后来我爸不放心,出来找我,看我在垃圾箱里翻东西,一顿咆哮。我出来以后,撒腿就跑,他就在后面边骂边追,说什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好好上学,学会翻垃圾箱了’‘我跟你妈还以为你天天在学校学习呢’等等。”他边学边说,手舞足蹈,表情丰富,我笑的前仰后合,过会儿扶着墙捂着肚子笑,最后蹲在地上笑。没想到,一块橡皮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你说那种橡皮吧,实用方面根本就不如普通的橡皮,光有个香味管什么用啊,只是个玩物而已。算啦,没了就没了呗,证明注定与它无缘。”丁大飞解释道,看似很豁达,实则纯属自我安慰。
“注定与她无缘?”我眼珠转着,阴阳怪气说道:“您俩都同桌了,还说无缘?还有一年时间让你们感情升温呢,还说无缘?”
我用两个拳头对撞了一下,影射他跟谷悦妍那次撞脑袋:“你俩人儿都肌肤相亲了,还说无缘?”
他的脸立刻红了,满脸地尴尬和嗔怒:“你说什么呢?我俩就是普通同学好吧?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吧!”
我才不管他呢,边跑边喊:“金箍棒!两头亮!一男一女搞对象!”
丁大飞就在后边追我:“你给我站住,你这个造谣犯!”
一直跑到垃圾箱那里,我才停下,他也追上来,但是我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要不,咱们再进去找找?万一能找到呢。”我指着垃圾箱问道。
丁大飞一把将我推开:“行啦,快拉倒吧,有病吧。”
我们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那个熟悉的岔路口,往左走,去我家;往右走,去丁大飞家。
我们停在路口,向彼此摆了摆手,各自走上了自己的路……
没多久,属于我的宿命如期而至,我跟其他几个留级生,在班主任的“护送下”到了新班级。
离开座位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丁大飞和谷悦妍,丁大飞低头不语,假装在看书;谷悦妍含泪冲着我轻轻摆了摆手。其他同学,大半都是幸灾乐祸地笑。我又环顾了一下熟悉的教室,哎,也罢,再见了!
去往新班级的路上,我一直在默默地流泪,除了对过去的割舍不下,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不知接下来迎接自己是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