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的日子,大多数的时光游走在塞纳河两岸。左岸的浪漫,右岸的典雅,在时光的漫不经心中日复一日。塞纳河高贵静谧地流淌着,宠辱不惊。
沿岸绿色的铁皮箱打开是一个个小小的货架,大多卖一些旧书,也有艺术家出售自己的画作。我坐在河边,在时差的混沌中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闲散人生。
邓丽君去世后,林青霞撰文追忆友人,两人在巴黎的短聚时光因为没有闪光灯的聚焦而分外随意。林的文章用情至深,巴黎也因此温情脉脉。佳人已逝,她在香榭丽舍大道的精美公寓不知是否人去楼空,还是已物是人非。绝代的风华,举世的盛名,还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终究换不来一个惺惺相惜与子偕老的爱人,只落得孤身一人客死异乡。美丽的塞纳河边的孤寂是否更加难耐?
羽叔叔是母亲的同学和暗恋者,八十年代曾经在巴黎的核物理研究中心做访问学者。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工作闲暇时喜欢在塞纳河边漫步,塞纳河非常美,尤其在夕阳西下时。一天傍晚,他信步来到河边,看到河边一个女孩静坐读书的身影笼罩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下,像极了校园里的母亲。他惊呆了,在河边想了很多很多……。羽叔叔的描述让我感叹那一代人几十年无法倾诉的恋情,却是那般的执著,也让我对塞纳河充满了美丽的幻想。羽叔叔和母亲在大学毕业四十年之后才联系上,直到今年母亲从夏威夷回国,因为签证的问题阴差阳错在上海转机,两人才见了一面。羽叔叔对母亲的感情只能对着塞纳河倾诉,再聚首,两人已近耋耄之年。
坐在香榭丽舍大道路边吃午餐,想象中梧桐落叶铺满的幽静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王府井一般的喧闹,人潮滚滚中一大半的人涌向老佛爷、巴黎春天。中国人在巴黎充分享受着祖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奢侈品盛宴。我在香榭丽舍大街奢侈着我的时光。
塞纳河、香榭丽舍是我少女时代对所有浪漫情怀的憧憬,我的人生却与我的憧憬无缘,人到中年,当我终于摆脱充满猜忌和冷漠的婚姻,当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他用他的包容、他的乐观、他的耐心温暖抚慰我孤寂苦闷的心灵,我才凤凰涅槃般的参悟幸福生活的本质其实并不是浪漫,而是一个可以带给你快乐和温暖的人,这个人像生命中的阳光,让你的心不再在失眠的暗夜里不停下坠,让你能够枕着他的手臂安然入睡。
又回到塞纳河边,这一次我是来道别的,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在托莱多古城的阳台上,看着日光一点点在天边褪去,不远处的钟楼渐渐蜕化成剪影;教堂的钟声激起一群群鸽子,鸽群划过天空的声音,犹如天籁,浮躁的心找到了久违的静谧;在“路止于斯海始于斯”的罗卡角,美景和狂风同样地令人窒息,面对欧洲大陆尽头碧蓝的海水,止不住感慨人类的渺小和伟大,渺小不如海浪冲起的一朵泡沫,却伟大到面对无边无际的未知世界扬起远航的风帆。
经历了巴塞罗那的热情喧嚣、辛特拉的古朴宁静、里斯本的时光倒流,塞纳河在我眼中似曾相识又恍然如梦。缓缓流淌的河水,带走了岁月的悲欢离合,带走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此刻的塞纳河,已不再是浪漫的化身,是一种沉默的安宁和温馨,犹如我的爱情。
塞纳河恒古不变永远流淌,而我的爱情也会在岁月的点点滴滴里相伴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