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神奇的故事(二)

       

        小学校远离村庄,孤零零地傲立在河边的高坡上。 夜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我们家一灯如豆,顽强地驱赶黑暗。

        晚上屋外风声雨声,哗啦啦的树叶声,偶尔嘎嘎嘎鸟叫声,甚至电闪雷鸣声,似乎都打扰不到我的酣梦,姐姐说我,就像贪睡小猪一样,一睡下咋样都唤不醒。往往我一觉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窗外一片狼藉,一地落叶碎瓦,妈妈正带领着早到校的学生在清理卫生。我就觉得无比遗憾,总觉得在自己的酣睡里,错过了好多有趣的事情。

       

      有一次姥姥生病了,妈妈带她出去看病,让小姨过来陪我们几天。小姨后来说,天哪,俺大姐太不容易了,那儿可吓死人了,怎么能睡得着觉呢,我愣是一夜一夜不敢合眼。

        我很奇怪,我觉得小学校像个温暖的怀抱,给我最好的庇护,不知道别人为啥要害怕呢?

 

        大家都不再数说我俊丑的问题了,反而空前一致地表扬我胆大。其实我懵懵懂懂,对于胆大没有概念,对俊丑也是没有概念的,可能因为我姐姐太漂亮,出落得如春天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样,弟弟又太帅了,小小孩童就俨然一株亭亭白杨。我依然圆头圆脸,圆鼻头圆身材。相形而下,大家都奇怪我像谁,也就更喜欢指指点点我的长相,为此大家还特意为我写个顺口溜:小猪蹄子,白菜梆头。山楂鼻子,肿眼泡。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的诗歌。(心塞,此处省略一千字)

      但我似乎仍然不知美丑,也不知害怕,任人评说,丝毫不在意。直到有一天, 也不知哪一天,我和小伙伴们晃动着脚丫子,坐在前院的高台上,一边手里“剪子包袱锤”玩着泥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一个说,“你们家住的地方以前是庙,你知道吗,你怕不怕?”

      “不知道呀,是什么庙?”我很惊讶,立马被这一新鲜话题吸引。

      “以前这里还有一座塔,里面住着神仙,据说很灵验呢,想求啥就有啥。”另一个说 。

        “真的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说话的人,他被我盯得不知所措,白皙如玉的脸上涨起了红润,我突然发现,这个跟我一处玩了许久的小伙伴,皮肤居然这样的白嫩,如剥了皮的蛋清,跟我一样上山下河,风吹日晒,居然晒不黑,白中透着一丝红亮,尽管脸上一道一道泥印,却看起来还是那么干净清爽,挺直的鼻梁,剑眉英挺,星眸朗目,一刹那我呆在原地,突然惊觉,这就叫俊美吧,这就叫漂亮吧。我对美的惊艳发觉,竟然就在这一刻。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村怎么叫塔尔寨呢,就是这里曾经有一座塔。”他郑重其事地点着头。“不过,你别害怕,这庙里住的可是很好的神仙呢。”他看我愣愣的,以为我吓傻了,马上拍拍我,认真地安慰我。

          “可惜都被人给拆了,听说拆塔的人回家就病了……”      大家又在七嘴八舌零零碎碎地说,但最后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被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故事惊呆了,非但不怕,简直乐不可支,我没想到那发生在神话故事里的事,就可能在我身边,我热切地想知道那座塔在哪,还灵不灵验了呢?是不是真的想要啥就能有啥?因为我有好多想要的东西,我想能不能变一些苹果,大枣,石榴,西瓜出来吃呢?抑或变些毽子,沙包,铲子,刀子出来用呢?甚至我灵光显现,突然想到是不是也可以把我变高一点,变俊美一些呢?譬如就像我眼前的小伙伴那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我疯魔了一般,搜寻遍了小学校的边边角角,也没发现啥奇特之处。我整天琢磨,这座塔原址究竟在哪里呢,能不能被我给找到呢?我真的期待能遇到,有求必应的神仙,或者期待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可惜除了一些狸猫依然嗖嗖地在屋顶上跑过,我啥也没发现过。

      后来出差的爸爸回来了,给我们买了新衣服,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点心水果,爸爸告诉我这是橘子,那叫柑子,还有橙子,它们有什么区别,这是我第一次认识这些水果,只觉得无比美味。风清明月的晚上,一家人围在院子的乒乓球台上乘凉,我们仨穿着新衣服高兴的在哪里蹦呀跳呀转不停。

      我突然就想起来问爸爸,“塔尔寨的塔真的就在这里吗?这以前真是座庙吗?”

      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一齐笑起来,弟弟不明所以也跟着傻笑,看来大家似乎都早知道这件事了,怪不得妈妈一开始来时那么紧张,姐姐那么战战兢兢。当然现在也可能因为在这住习惯了,她们安心多了。

      爸爸说,“当然是庙呀,我小时候也是在这里念得书,周围三里五村的孩子都在这上学呢,那时这里的庙还没拆,我们就在庙堂大厅里学习,敞亮得很呢?”

“那塔呢,那个非常灵验的塔呢?”我更急切地想知道这个。

“塔?有还是没有呢,反正我小时候是没见过。”爸爸的回答让我无比失望。

        我神奇的白塔呢,我有求必应的神仙呢?

    我还是去问爷爷吧。爷爷没读过书,但是认得一些字,又酷爱读古人书,肚子里的故事多,大家都爱大老远跑去听他讲故事。

     

      爷爷坐在瓜棚下,磕磕烟袋锅,重新装上一锅新烟丝,一边嗒吧嗒地抽烟,一边慢条斯理地给我讲故事。

      故事照旧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  不知是什么年月发生的事了,据说有一个海阳人,也不知因啥犯了事,惹了官司。他栖栖遑遑地从海阳赶往济南大名府告状,一路辛酸劳累,磕磕绊绊,走到我们村(杨家寨)西南面,另一个叫桑行村的东北边,路面坑坑洼洼全是平塘水池 ,他忧虑重重,行色匆匆,一不小心,就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在地,爬起来一看,是踩在一座光滑的大理石佛像上 ,海阳人可能是个吃斋念佛的人,立马恭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祈祷道:“如果佛爷能保佑我打赢官司,回来后一定给你重修庙宇,重塑金身。”

          结果就是,海阳人此一去,果然就赢了官司回来,他就雇了车马,拉上佛像,准备回老家兑现承诺,好好报答佛像的大恩大德。结果走到了我们村东南有个叫凤头洼的地方,突然八匹马都拉不动车子了,有懂行的人说,你不是要给佛爷盖庙吗?这是佛爷自己选中地方,不愿走了。海阳人赶紧烧香拜佛,念叨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算是风水宝地,咱们还是往前走一走吧。车子这才转动起来,一行人又继续前行十多里路,过了朱河,到了东岸的高坡,车子又拉不动了,海阳人知道佛爷又不想走了,就赶紧烧香祷告,但是这次任凭他怎么说,车子就是一动不动。没奈何,海阳人就发愁说:“老佛爷呀,你看中这块地方,确实不错,但咱没有梁也没有椽子,怎么盖庙宇呀。”

        一夜无话,谁知第二天起来一看,在大车的旁边,一夜之间窜起来一棵参天的苍耳梁,几棵灰灰菜的椽子。大家都惊呆了,谁都见过苍耳、灰灰菜,这些地里常见的野菜,怎么可能长成参天大树呢,可见是佛爷显灵了。于是海阳人便在现在小学校的地方,为佛像盖了庙,建了塔,后来慢慢发展,就有了现在的村庄,大家就叫它塔尔寨。”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我仍然意犹未尽,不过也很开心,我想到,这神奇的苍耳梁,灰灰菜椽子应该是宝贝,不管怎么拆来拆去,应该还在吧,我要回去,一个屋顶一个屋顶去找找,一棵梁一棵椽子去查看,说不定还真能找得到呢?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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