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信拖鞋盘坐在炕上,从口袋里掏出两包香烟,给爸爸和弟弟一人一包,自己再掏出两根给他们。那个年代带过滤嘴的香烟只有城市里有,农村人抽的大部分是没过滤的纸烟,更多的老年人抽的是自己卷的旱烟。
张解放拿着烟来回来翻转看了看说:“这洋玩意怎么抽的,带把的放到嘴里还是?”
张家信说:“爸,有过滤嘴的放到嘴里,起到过滤焦油的作用,能减少烟对人肺部的伤害。”
“都抽了一辈子旱烟了,这烟抽一口没啥劲,最起码也得抽没把的,带把的要抽一天两包都不够。”张解放点上烟猛吸了两口说。
“爸,你也要注意身体,烟还是要少抽点。”张敬信说。
“都抽了一辈子了,想戒也不可能了。”说着张解放咳嗽了两声。
屋内在煤球燃烧和三个男人抽烟散发出的气味中变成了雾气缭绕的仙境似的。那个年代大多数家里都是这个味道,而且越到过年气味越浓。
“老二,你现在和我们分家了,要知道节约,别总大手大脚的,你娃还小,也是用钱的时候。”说着妈妈成妮艳给了一小撮钱塞在张家信的手上。
“妈,我还有钱呢,这钱你拿着,马上过年了,你们也急着用。”张家信说,手不时把钱推出去。
“妈自有安排,这不用你管,收下吧,”成妮艳说。
张敬信看着妈妈把钱塞到二哥手里的时候,心里不禁在想:二哥都分家了,过年还给钱,你三儿子家现在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他心里虽有感觉不太公平的想法,可表面说还是让二哥拿着钱,脸上也挤出不那么好看的笑容。
“老三,你二哥在外面不容易,你反正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有啥你们就吃啥。”成妮艳显然猜出了三儿子的想法。
张敬信说了声知道了就没再多说话。现在毕竟要过年了,家人团聚和和谐才是最重要的,可又想起前段时间答应媳妇看能不能从妈这里借点钱的事,估计现在又不可能了,还不知道回去怎么给媳妇说。
大哥张国信没能如期来到这个土坯屋子,自从分家后,张国信到父母这个屋子的次数就很少了,其实不是他不想来,只是他媳妇是个精明的女人,当初他们结婚时也是因为张解放是村支书,有权力,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有些结巴的张国信,他们刚结婚大嫂还没事到屋里看看老两口,嘘寒问暖的,等张解放退休后,就再也没来过了,而且张国信来的次数也少了,再到后来半年都来不了一次,每次张国信想回老屋看时都要请示汇报,征得同意才可以。
就这样,这个孙家村的张姓人始终认为他们是这里的主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村里总是传言着各种说法,其中有两种说话支撑力较强,一个是孙姓人的说法:他们认为,孙家村为什么叫孙家村,是因为明末清初年间有个孙姓秀才,本来要进京赶考,谁料想当时正赶上打仗,他一路辗转到了孙家村,那时的孙家村也就四五十户人,根本没有形成名字,村里的人大多不识字,只是祖辈都住在这里。孙秀才来到这里时已经筋疲力尽,晕倒在村口的石头旁,恰巧被村里张姓的女娃救起,才得以生还,孙秀才在张家住了小半个月后,再次进京,一路走一路看,等快到都城时,发现朝代更替,皇帝也换了,汉人的天下已经沦为满人的天下,他一气之下返回了孙家村,返回后就在村里呆了一辈子,并和救他的张姓女孩子结婚了,直到老去,在村里孙秀才立志著书,教人识字,帮助村里人农耕劳作,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后人为了纪念他,在他死后将村子改名为孙家村。还有一个说法是张姓人的说法:前面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在孙秀才进京返回后,发现村里的人都被清军围住,说如果村里人找不到乱军的话就把他们全部杀光,孙秀才看到眼下的场景,就说自己是清军要找的人,条件就是放了村里的人,其实孙秀才知道,清军要找的人是他的好朋友,不过当时就算说明真相也无济于事,清军要的是结果,要的是能交差就行,反正他的那个朋友已经在暴乱中死去,现在用自己的命换村里人的命也是值得的,最后孙秀才被处死刑,就在村口张姓女孩救起他的地方,后人为了纪念孙秀才的救命之恩,把村子改名为孙家村。
其实孙家村张姓人占多一半,这两种传言虽早已不知真假,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孙姓和张姓两家共存了多个年代,不管叫什么村,祖祖辈辈传下的族谱是什么,都是宣扬善念,让小辈记得自己的根,记得积善行德。
春节还是如期到来,没有随着任何人的心情而改变时间,春节浓烈的乡土气息足以掩盖任何人的沮丧,在万家团圆之时,所有人的心情都被鞭炮声震得无比开心,都希望鞭炮的响声能除去过往的一切烦恼,给来年冲个彩头。
这里不得不说张敬信有几个发小,其中一个叫张大庆,张大庆比张敬信小一岁,他也有个儿子,和张初成同年,略小两个月。张大庆只念过小学,与其说念过,不如混过,啥也没学到,就认识了几个大字,在张大庆看来,不是说他不想念书,实在是没有念书的细胞,他也不像别人,不念书就打架,欺负女孩子,他为人比较低调谨慎,也偶尔会被别人欺负,等他要孩子时,就给大儿子起名张飞,想让他更加强壮不被别人看不起、更不想被同龄人欺负。直到张大庆后面经历了社会,到了50岁后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才知道一份正经工作才是安享晚年的保障。他和张敬信是铁哥们,甚至比亲兄弟都铁。张敬信还有一个发小不得不提,他就是张联社,是一个河南女人从老家逃难带到孙家村的,后面又和村里不起眼的人结婚了,女人身材高挑,弯眉细腰,虽说来到孙家村时好多小伙子都想着凑到跟前,可只要提到结婚,小伙子都离得远远的。陕西这个地方在旧社会就比较传统守旧,寡妇还带着孩子想要再婚实属不易,最后她选择了一个比自己还矮一头大约也只有1米5不到的男人结婚了。张联社对这些世俗不太懂,只知道在村里上学时认识了张敬信,觉得彼此能谈得来,就一直保持要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