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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人,有细长的手指,清瘦的身躯,沉静的面容,以及苍白的灵魂。我以为他向往爱与自由,原来他沉湎红尘俗世。
蒋楠喜欢九月的西安,黄昏时刻,落日余晖洒在古老的城墙,远处的钟声仿佛穿越时空,从旧时光里穿透而来,震响跨越千年的声波。
她受邀前来西安,是参加一场线下读书会。半年前,蒋楠偶然加入一个文学爱好者的团体,平时在线上与大家分享自己舞文弄墨的日常,探讨人生思考,蒋楠很开心能在生活工作之外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文学会里大多是同龄人,大家聚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其中,一个网名叫“奇墨”的男生与蒋楠最聊得来。
他和蒋楠喜欢同类型的作家,文风相似,对经典作品的解读经常能戳中对方想要表达的见解,读着他的文字,蒋楠心里总在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子,简单的文字经他组合,就有别样的魅力,既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又充满人间烟火气。
最重要,奇墨写得一手好字。蒋楠幼时学过书法,很多年没练,最近刚捡起来,奇墨耐心指导,让她进步飞速。在奇墨分享的墨宝中,曾经无意中露出一双白净的手,指节分明。蒋楠幼时的书法老师曾有这样一双漂亮的手,那是她初次春心萌动时的旖旎心思。
这次西安的线下见面会,听闻是身居西安的奇墨组织筹备,蒋楠下定决心千里迢迢的跑来,只为一睹那些撩动她心弦的文字背后的人。
从机场出来,蒋楠打车去奇墨分享的酒店。九月的风微凉,在古城中穿梭,这里的城市气息处处充满历史古韵的味道。临近酒店,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她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是这次见面让她紧张慌乱,生出一种小粉丝见偶像的心情。
奇墨在酒店大厅迎接远道而来的各位朋友。蒋楠远远看他,心里生出无限的欢喜。他像她想象的一样,瘦高身材,穿着合体的白衬衫,皮肤偏白,鼻梁高挺,戴着一架金丝眼镜,发际线不高,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大厅处立着一块见面会的牌子,他站在旁边,热情的招呼每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蒋楠站在酒店门外,思索一会儿该怎么跟奇墨打招呼。她想用与众不同的方式,给奇墨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个漂亮高挑的女生同她一起进了酒店的旋转门。在蒋楠即将伸出手同奇墨打招呼的瞬间,先行一步站到奇墨身边。
“奇墨大神,哎呀,我太崇拜你了,今天一见面,果然玉树临风。”漂亮的人连说话都又娇又嗲。
蒋楠看到奇墨眼睛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她精心准备的开场白再也讲不出口。
奇墨轻握女生的手:“真人太漂亮了,跟群里的头像都对不上,你是凌霄吧?”
闻言,蒋楠尴尬的伸出手:“凌霄是我。”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漂亮女生开口打圆场:“奇墨老师,都怪我平时在群里发言太少了,您都不认识我,我是玲珑。”
奇墨快速的调整表情:“怪我怪我,你们落地时间差不多,我给弄混了。”
他郑重地同蒋楠握手,恭维道:“凌霄老师真是人如其名,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
虽发生了点小插曲,但这恭维蒋楠十分受用。他热情地带两位女士办好入住程序,约好晚上一起用餐。
一路上玲珑热情的拉着奇墨问东问西,话里话外捧着奇墨,蒋楠插不上一句话。
这位玲珑蒋楠毫无印象,平时在群里活跃的人大多会定期推送自己的文章,或者评论别人的文章,在她的印象里,玲珑没有分享过什么文章。这次的线下读书会报名开始,许多平时沉寂的人都冒了出来,大概玲珑也是其中之一。
奇墨颇有风度的做端水大师,不时跟蒋楠搭句话,不至于冷落了她。蒋楠将刚才见面的插曲抛在脑后,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晚上吃饭的时候,女士和男士分开安排了两桌。奇墨端着酒来敬大家,最后一个敬到蒋楠,他特意为白天的事情道歉,然后又恭敬地多敬了她一杯。他说:“凌霄女士是我的知己,人生难得能碰到一个灵魂相契的朋友,希望以后有机会多多见面交流。”
蒋楠心花怒放,虽酒量不佳,但还是一饮而尽,给足了奇墨面子。桌上有人拿他俩打趣:平时你俩就在群里有说不完的话,这下见了面,可算是有机会惺惺相惜了。
蒋楠羞赧的落座,内心欣喜,她无比庆幸,奇墨不是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子,留住了她心里对文学的美好向往。
隔壁男士一桌已经喝到情绪高涨,进行到吟诗作对的环节,奇墨安排先吃完的女士回去休息。他细心地准备了解酒的茶,亲切温煦的给每个人送到手里,十分熨帖。这世上当真有人还如同旧时的翩翩公子一般温润如玉,蒋楠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值得。
读书会在第二天进行,上午大家一起穿街走巷,在古城墙下感受了西安的诗意和美食。下午,奇墨组织所有人一起相聚在酒店的包厢。读书会很成功,有人热烈的谈论贾平凹的《西安这座城》,聊着《白鹿原》时期西安的风土人情,有人分享《废都》的读书笔记,有人聊起古诗词中的西安美景。这些跨越百年千年的文学作品历经时光变迁仍然不朽,远处是大雁塔,蒋楠透过酒店的窗户看向它。奇墨正在给大家讲述大雁塔的各种传说,他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蒋楠崇拜的看着他,他曾经分享的那些文字此刻与这个人合而为一。大家谈天说地,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晚上七点。
玲珑没有出现。漂亮的女孩子很容易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上午的时候蒋楠还听见游玩的人群里玲珑娇娇嗲嗲的撒娇,让男士帮忙拿东西,下午的读书会却没见到她。
“她脚扭了,没见过穿着高跟鞋游玩的,这不就是自己找罪受嘛?”有人同蒋楠说。
“伤的严不严重?”
“应该不要紧,奇墨带着去医院看过了。”
难怪中午吃饭奇墨没出现,原来是去英雄救美了。
晚餐的时候,玲珑出现了,脚上仍然能够看到包裹的纱布。
“怎么样?疼吗?”蒋楠问。
“好多了,多亏奇墨帮我找医生擦了药。”
蒋楠想起行李箱里有一直备着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因为经常出门采风,她的行李箱里常备各种常用的药。
想到这里,她开口跟玲珑说:“我晚上给你送点药吧,我包里治跌打损伤的药是之前在云南买的,效果比药店的好很多。”
玲珑客气的道谢,语气娇嗲。蒋楠很受用,心里想,原来漂亮女生撒娇这一套对男女都适用。
玲珑吃了两口就要回屋,蒋楠吃好了,先行送她回去。进门看到椅背上搭着一件男士的外套,这衣服蒋楠很熟悉,上午的时候奇墨穿着它在游玩的人群中游刃有余。
她把玲珑扶到床上,回自己屋里去找药。
他们的房间不在同一层,拿着药坐着电梯下行的时候,蒋楠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奇墨放在玲珑房里的外套像是一根刺堵在她的喉间,让她心烦意乱。
她快速的走向玲珑的房间。房门虚掩,显然有人刚刚进去了。
房间里有轻笑的声音,她敲门的手停顿半空,听到玲珑娇娇的说道:“讨厌,我是脚疼,又不是心口疼,你没有揉对地方…”
“我亲亲这里,你就哪里都不疼了…”是奇墨的声音。
娇喘和口水交缠的声音传到蒋楠的耳朵里。
半个小时前,蒋楠听着他的声音陷入对西安的无限憧憬,此刻,这低沉的声音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让她之前的旖旎心思都烟消云淡。这场读书会,有人把它当做洗涤灵魂的旅行,而有人却只当是猎艳的契机。
蒋楠觉得气血翻涌。她想起奇墨分享的文字中意境优美的西安古城,想起他们在群里吟诗作对,她岀上联他总能对出下联,他们喜欢同样的作品,同样爱好书法,她总能够在他的文字中读出他的孤独与清高。
原来她喜欢的苍白而高洁的灵魂,不过是他附庸风雅的伪装。她以为他向往爱与自由,原来他庸俗芜俚,沉湎红尘俗世。
那些美丽的文字在她心里悄悄坍塌,她把药放在门口,轻轻地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