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民以食为天。”
中国人向来是一群有生趣、喜欢玩而且会玩的人。曾经有句玩笑话,说中国人血管里流淌着酱油和醋,拍一拍衣服,抖落一地的都是柴米油盐的味道。在这片土地上,有人把食物作成了诗,有人把食物谱成了曲,有人则把食物做成了“玩具”。
“我父亲和爷爷都做过糖画和吹糖人。尤其是农闲的时候,地里没有活了啊,就在街边摆摊卖糖人糖画。那个年代,大多是为了糊口,也没什么讲究。我小时候见过太多糖人糖画了,别人家的小孩儿都觉得新鲜,在我这,还真没觉得多有意思。”
六十出头的张福泉是天津本地人,言谈洒脱温和,带着一股子民间手艺人的活泼和乐天。这样一位幽默健谈的老人家,正是天津非遗项目吹糖人的传承人。
对幼年的张福泉来说,糖人和糖画早就成了平淡生活中的一部分。
金色糖浆吹成的小物件透着光亮,薄而光滑的糖皮表面鎏金一样,像是沉淀着岁月的金沙。嘴馋的小孩玩上一会儿就忍不住舔上几口,舔着舔着就舔出个大窟窿,之后索性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甜丝丝的,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上还挂着黏黏的糖浆。
据说,在上世纪80年代初,走街串巷吹糖人的为了让生意好做,糖人可以不必用钱来买,而是用牙膏皮来换。
几支牙膏皮可以换一个孙猴子或是其他的小糖人,这一招颇受儿童欢迎。
岁月流转,牙膏皮早就不是什么紧缺的物件了,吹糖人也越来越难见到了。
张福泉从2000年开始研究吹糖人,之前也是一位画糖画的好手。说起吹糖人和糖画,两门手艺虽说都带着个“糖”字,但却更像是两个谱系里的技术,简单来讲,若把糖画比作画画,吹糖人则更像雕塑。糖画所用的糖是蔗糖,与吹糖人用的麦芽糖比,色泽更清澈,但韧度也低,满足不了“吹”这一步的拉伸要求。张福泉花了不少时间摸索熬糖的火候。而吹糖人的讲究之处,远不仅于此。
“我一直觉得,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当你把一门技术彻底融会贯通,它对于你来讲,就算不上是门技术了。”
话虽如此,真等到现场观摩吹糖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为老祖宗的奇思妙想感到惊讶。
吹糖人艺人要先将手中的糖做成杯状,随后两手并用,一手举糖胚,一手拉拽,抻出一条细细的糖管。从糖管处往里吹气,糖胚慢慢就鼓了起来,显出金色剔透的模样。唉,别闲着,这边两只手得赶紧固定糖胚的外形,再拉出四肢,不一会儿一只金灿灿的小马就诞生了。
这活儿看着简单,可需要手、眼、嘴协调配合。嘴上吹得太快,糖胚会被吹破;手上拉得太慢,糖会变硬;手指捏的太重,糖胚容易被捏坏。玩得就是这样一气呵成,形随意走的高难度。用张老师自己的话来说,叫气到力到,气力相随,只有每个环节都拿捏到了极致,才能成事。这背后需要倾注的努力和艰辛,可想而知。
当然,这些对张福泉来说都值得。
“我当初决定开始练吹糖画,除了家庭因素和传承问题,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能给大家伙儿带来快乐。”张福泉说道,“我之前在古文化街摆摊,就有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被闺女推着来我这吹糖人。那个年代虽然条件有限,但这些能玩还能吃的小零食,填补了孩子们童年的空白。时隔多年,能自己亲自吹上一个,也算是重拾了孩提时代的美好回忆吧。就冲这个,我也想把这一行继续干下去。”
为了延续这份回忆的味道,张福泉这些年经常会参加各种活动,他的摊子上总是围着不少人,有时候还有不少外国人呢。
“让观众参与进来,自己吹糖人,亲身感受到这门手艺的魅力,这是我展示的宗旨。”张福泉说道,“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自于民间,服务于民间,娱乐于民间,虽然如今演变成了一门工艺,但还是要学会接地气儿。只有接地气儿,才能脚踏实地进步,为更多人知道,进而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