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看到王福音带着病人出了抢救室，我知道这个病人基本上算是可以放心了，如果没有什么脑疝的话，那么就可以入住SICU或者脑外科考虑急诊手术了。一般来说，只要家属治疗上积极，那么可能手术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时间不等人，王福音自放射科回来之后告诉我们，这个患者出现了大面积的脑出血。那么接下来就开始准备住院的手术前准备吧，首先来说，第一个问题就是家属谈话，确定了治疗方案以后再办理住院。对我来说哪种方案在抢救室都是一样的。掀开被子来可以看见凌乱的仪器导联线，还有各种输液的管路，呼吸机的管路。其实我还少做一个管路，就是尿管的放置。刚才只是顾着配合他们进行气管插管了。意识障碍的病人其实也有三急，在小便很多很胀的时候就会躁动。而且现在就已经开始渗出了一些来，这叫做压力性尿失禁，就是尿多了造成的，而且他还使用了镇静剂，所以这一点往往就会被忽视，有些抢救的病人直到上了手术才发现手术台上突然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自然会引起手术室强烈的不满。这个导尿操作究竟谁来做？急诊科以抢救病人生命为主，命之不存，何以顾屎尿？所以有些病人从入抢救室到上手术台可以很快，半个小时甚至十几分钟，这个也是现在外科创伤所希望看到的，在流程上、伦理上、等因素上拖延时间的方法都不利于治疗。但是我们都讲究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这件事情应不应该做不是看这件事是否正确，而是取决于对谁有利。同一件事每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都可以做出不同的效果。一根小小的尿管，手术室则认为我们是无菌环境，术前准备就应该在进手术室之前就做完，不应该带入手术室。两者都合情合理，医院也没有明确规定，这就是微妙的医疗体系的冰山一角。

我觉得谁有空谁做呗。在急诊室内病人病情稳定就我们做。急着拉到手术室的就别在下面磨叽。

我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旁边的那位猝死的患者仍然躺在那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家里人一时间难以接受，后事的处理方面，家里人尚不知应该如何去办。大家都需要时间。沈晶晶给尸体套好了袋子，拉上了拉链。我看了看时间，此时仍然不到17：00。

我想我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虽然我并不想。分诊这活儿谁爱干谁干，我不爱干。因为这很折磨人，虽然都二十一世纪了，医疗设备仪器都可以做的很先进，但是仍然需要用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去识别病人的轻重缓急。

对了，主要还是人。

有些众口难调啊。有很多值得别人到你这里来和你理论的事情，比如说：小孩子发烧很急，你怎么能让我排队呢？我肚子痛不是应该看内科嘛，你让我去外科干嘛，不专业吧？我白天没时间，晚上来看慢性病，不给我看不人道吧？我就是本地人，持本地身份证为什么不让我进医院，非要看什么行程轨迹？

只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问题就像潮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周而复始，每天都是如此。经常来的那些个老年人，我就不做过多描述了，总之是我学习的榜样，若我到了那个年纪，我一定要像他们那样洒脱，且大智若愚，既能彰显智慧，又不失儒雅，从他们进门的气场就可以看得出四个字：“超凡脱俗”。

这里于是也能叫做人间仙境了吧？虽然和抢救室那种生死即在一念间的感觉不同，但应该离那个修罗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不是没量过，大约七点五米。为什么我要量这个呢？奉领导的口谕，在抢救室门口做指示标识用的，院务的那些临时工就会来很专业的问我：在哪里贴，贴多大的，贴什么形状的，贴什么颜色的，箭头朝里还是朝外，贴多大范围。

各位不必多虑，人家这是独特的匠心精神啊。事无巨细，问清楚好办事，再说了，人家也不好跟领导交差。虽然这块地方是急诊的大厅，贴在地上的标识是用来给病人们看的，但是这个标识的效果好还是不好并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病人说了算。而是院里领导说了算，验收最后的结果也是人家来决定的。

最后几位在护士长、科主任、其他院办负责人的陪同下一起验收。验收这个小小的，狭长的指示标识。狭长的指示标识做了好几种颜色，我上了些年纪记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了，这是我个人原因在此必须申明。深灰的“花岗岩”地板显得极为突出，视觉效果是十分重要的，至于指示标识在指什么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你品品，你细细的品，对吧。领导科学的解释了这个标识的作用：就是在标识的带领作用下，让你找到医务人员，并且在由医务人员的准确引导下，才能准确无误的进行医疗活动。

这番解释不会有谁不领情了吧？但是偏偏就是有好事者过来恬不知耻的问我：你们这儿地上画的几条带鱼是什么意思？

引导这一大厅的人去正确的地方就诊，是比较麻烦的事情。我们现在的就诊模式仍是三段式的。所谓三段式则是：挂号、缴费、拿药。这是最基本的流程，也是最简单的流程，因为它对医务人员要求很少，所以有些像是在逛超市，或者是在无人商场里购物。所以这个方便快捷的就以方式就让很多人脑洞大开：假想一下，一个医院里没有医生护士，都是全自动的医院，全新的科技与设备… …后来就没能够在国内了解这种全自动医院方面的信息了。但我想，这个想把医院变成一个超市的家伙是勇气可嘉的，他不仅改变了一种生活方式，而且他还悄无声息的对一个阶级的人进行了革命。

可惜，我们都有很多很多对医院有着很多很好的方案，只是现在没有办法一一将它们实施，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能够做到的那一天。我们也不不再需要医生和护士，甚至不需要医学知识就可以在仪器和高科技设备的帮助下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这是在许多科幻的文艺作品里都有提到的。随着人们对便捷生活的追求，相应地，对科技的迫切需求也就略显得有些盲目了。

从此，急诊的晚上可以为病人开常备药，可以做各种你想做的检查，可以在你不方便的时候行个方便，甚至可以躺在抢救室里花一瓶啤酒的价钱看一晚上抢救室里惊心动魄的抢救画面。就算看不见真实的画面，听个响也可以。